钟太后一愣:“沈将军怎么也来了?”
沈樟珩扶着沈太夫人的手掌心发紧,他神情有些僵硬,一瞬不瞬落在林惊枝身上,竟半晌回不过神。
直到他手臂一痛,才发现沈太夫人在暗中狠狠掐了他一下。
沈樟珩眼底有慌乱闪过,赶忙开口道:“回禀太后娘娘,臣母亲身子弱,猎场人多丫鬟婆子跟着臣也不放心,索性就陪着母亲一同过来给太后娘娘您请安。”
方才沈樟珩的模样分明是失态了,太后瞧得清楚,她也不出声点破,只把目光落在沈太夫人身上:“你身子弱,你我一同长大,这里也没有外人。”
“快些坐下。”
对于太后一如既往亲近的态度,沈太夫人先是一惊,然后有些欢喜应了声,由沈樟珩搀扶着在太后身旁坐下。
她今日趁着秋猎的机会见太后一面,其实是想打听宫中嫡女贤妃的境况,自从大皇子病亡,五皇子也同样失宠后,贤妃也沈家联系竟然渐渐断了,沈太夫人多次往宫里传递消息,可次次都是石沉大海有去无回。
沈太夫人有这个心思,太后如何会瞧不出来。
她笑吟吟让人上了茶水,态度和善,却闭口不提宫里的事。
直到沈太夫人沉不住气,红着眼眶在太后面前哭了起来:“太后娘娘,您也知道臣妇家中也就观韵一个孙女,如今因为去月氏联姻,生死不知。”
“臣妇能否求娘娘开恩,帮着问一问月氏新君,这半年内可有寻得我家观韵姐儿的下落。”
沈观韵都失踪半年了,沈太夫人心里自然清楚,沈观韵估计早就香消玉碎,成了白骨一堆,她眼下会主动提起无非是想利用天家那仅剩不多的同情心,为沈氏谋取最后的利益。
可沈太夫人错判了钟太后对于沈观韵的同情程度。
钟太后闻言也只是垂眸笑了笑:“哀家知道你心里难过,可在乌依江翻船是意外,你家观韵姐儿同样是哀家瞧着长大的,哀家心里同样也难受。”
“但你不能因为观韵是在乌依江出的事,就让哀家去责怪月氏那位新君。”
“落真的要论个生死,当年月氏长公主前往燕北汴京联系,在路上丢了性命,你觉得月氏该怪谁去?”
沈太夫人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当年五姓中四姓想要联手杀掉月氏公主,唯独钟氏没有出手,所以眼下钟太后能肆无忌惮拿当年的事来压沈家。
钟太后不提这事还好,她一提,站在沈太夫人身后的沈樟珩沉冷的脸颊上,同样有戾气一闪而过,他手背青筋鼓起,腮帮子死死咬着。
“哀家乏了。”
“你退下吧。”
钟太后冷了语气朝沈太夫人摆手,疏离的模样,令沈太夫人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失了圣心,沈家血脉的幌子又统统废了,日后沈家在燕北再有威望又如何,只要燕北不乱沈家再无出头之日。
沈樟珩扶着沈太夫人,母子俩才走出帐子,被林子里的秋风一吹同时打了个寒战。
“母亲。”
“事到如今,您难道还看不清沈家的处境?”
“那日小佛堂李儿子已经同母亲表明了态度,沈家不再妄想夺嫡,到了如今境地沈家想要长久走下去只能蛰伏低调,母亲还拿观韵姐儿的事去威胁太后,母亲难道不觉得可笑至极?”
“当初刺杀月氏公主时,母亲可有想过会有如今的下场。”
沈太夫人身体晃了晃,她捂着心口猛地咳嗽,薄唇紧抿面色铁青:“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沈家,而你这个逆子。”
“当初你若没有遇到月氏长公主白玄月,好好娶个妻子和五姓联姻,我们沈氏至于是眼下这般被动?”
沈樟珩身体僵硬,他不由抬眸望向太后帐子的方向。
他之所以会陪沈太夫人去给太后请安,就因为一直跟在太后身旁的六皇子妃,沈樟珩相信自己不会看错,六皇子妃那张脸,像极了他妻子的模样。
只是他不相信,这世间会有这般相像之人。
当年他但凡防备些,他心爱的女人也不至于最终与他阴阳两隔,沈樟珩宽大手掌紧握成拳,眼底充斥着悔恨与不甘。
沈太夫人声音骤然一顿,她发现沈樟珩根本就没在听她究竟说了什么,这个她视为骄傲的长子,恐怕已经同她离心。
一时间,她心里被各种无奈和酸涩填满:“樟珩,你究竟想要如何,我方才说的那些话……”
沈樟珩一震,回过神。
他伸手摁了摁隐隐作痛的眉心,深吸一口气后,转身往前迈了一大步。
“母亲,儿子让人送你回去。”
“儿子有事要处理。”沈樟珩松开扶着沈太夫人手臂的掌心,朝外头候着的婆子吩咐。
“送太夫人回沈家的帐子。”
沈太夫人冷冷盯着他的背影,声音生硬嘶哑:“沈樟珩,你要去哪里?”
沈樟珩却充耳不闻,大步朝太后钟氏大帐方向走去。
他心底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他必须搞清楚一切,那个身份神秘被裴砚当做眼珠子护着的六皇子妃。
就算因为鲁莽和冒犯被降罪,他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