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枝怀孕五个月时,宫里闹出了一场风波。
原是伺候李夫人的一个老嬷嬷,在李夫人病逝后,就由宫中总管安排在偏殿做些伺候花草的杂货也不算劳累。
其原因不过是李夫人是先帝亲封的皇后,新皇是李夫人亲子,宫人自然不敢苛待曾经伺候过李夫人的下人,事事都做得体贴妥当。
可这老嬷嬷却不是记恩的,她心里一直惦记着奶娘李氏惨死一事,就暗中做了许多下咒的稻草人娃娃,娃娃身上穿着的白衣上,写了皇后娘娘的生辰八字。
这事是由特地去偏殿伺候老嬷嬷的一个小宫婢发现的,宫婢大着胆子把事情捅到了天子近卫山苍大人那里,当山苍得了东西,禀报给裴砚的时候。
裴砚面沉如水,少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他声音带了些戾气:“把人叫进来。”
进殿中跪在御书房地上的是个年岁瞧着才十一一岁的小宫婢,小脸泛白瑟瑟发抖,她不敢看威严冷厉的帝王,只把看到的事情,如实复述了一遍。
裴砚听完,只冷冷瞥了一眼,沉声朝山苍吩咐:“把人押过来,朕要亲自审问。”
老嬷嬷同样姓李,算是当年五姓李氏的家生子,而之前被李夫人派去河东裴氏伺候林惊枝的奶娘李妈妈,则是这位李嬷嬷同父同母的妹妹。
李妈妈惨死,李嬷嬷心中暗恨却寻不到机会,等李夫人一死她没了主心骨,整个人就有些疯疯癫癫的,她被押在御书房跪在地上,半点不见害怕。
裴砚冷笑一声,手里捏着的那几个草娃娃,丢到李嬷嬷身前:“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李嬷嬷被那股威压逼着身体摇摇欲坠,干瘦如树皮一样的脸却是带着浓浓恨意:“陛下。”
“您如今贵为天子,天子无论恩罚,都是对老奴的恩。”
“老奴的主子不在了,老奴的妹妹也因犯了错,被陛下惩罚死无葬身之地,老奴今日只求陛下赐老奴一死。”
裴砚走到李嬷嬷面前:“你要恨,该恨的是朕。”
“朕的妻子,她从未有过任何错,你不该诅咒她。”
李嬷嬷笑了,眼中那股不甘犹如实质:“陛下贵为天子,是萧氏最优秀的血脉,老奴如何能诅咒陛下。”
“但皇后娘娘就不一样了,虽然是月氏尊贵的公主,但养在林氏不过是个生辰八字轻而易举。”
“陛下想想,这天底下有多少恨透了陛下的人,他们没办法对您做些什么,但对皇后娘娘不也一样。”
裴砚阴森盯着李嬷嬷,她每说一个字,裴砚的眸色便沉一分,眼中渐渐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意。
“陛下觉得那座冰冷宫殿后方关着的人,皇后娘娘知道,她会如何想陛下。”
“心底阴郁变|态的屠夫?”
“还是疯狂无情的萧家男人?”
“奴婢伺候了李夫人一辈子,奴婢也算是看着陛下长大的,陛下同您的父亲祖父,并没有任何区别,陛下只是更善于控
制情绪,伪装和掩饰。”
裴砚闻言,忽然笑了。
他缓缓抬步走到李嬷嬷身前,无情的目光俯视嘲讽看着她:“所以你在为朕的母亲感到不值?还是替朕的皇后觉得不值?”
“千方百计做出这样的事,真的只是为了见朕一面,说出这一番话?”
“朕把你安排在冷宫,让你好好活着,不过是在提醒自己当年李家犯的错,朕不想再犯一次,朕的母亲和父皇落得的结局朕不能同他们一般。”
“既然如此想死,朕成全你也不是不行。”
李嬷嬷是被裴砚赐死的,李氏一族在这世间最后活着的证据,从此泯灭。
可李嬷嬷死后不久,也就是新年前夕,李嬷嬷住生前住的那个偏殿,据说是闹了鬼,半夜总传出猫儿嘶叫。
林惊枝听到这个传言时,最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后来身旁伺候的丫鬟晴山据说从哪经过就被吓了一回,还病了整整三日,林惊枝就派了孔妈妈和青梅去查了。
裴砚在御书房得到消息,自然是猜到李嬷嬷在她活着的时候,定是在偏殿里留了什么东西,而燕北皇宫极大,现今住着的主子,除了太皇太后外,也就他和林惊枝一家三口。
空置的殿宇多不胜数,宫里伺候的人,也因主子减少而削减人数,自然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三日后,暗卫营的人终于查到缘由。
原来是那座宫殿有一口枯井,李嬷嬷往井里放了四五只猫,日日会往井里投放食物,李嬷嬷一死,没人喂东西,加上冬日天气极冷,太阳落山后猫儿又饿又冷,就开始嘶叫以及相互残杀,被杀死的同伴自然成了食物的来源。
所以那猫叫声,听起来格外的阴森恐怖。
本以为这事也就这样过去了,可那日孔妈妈却看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孔妈妈虽然是在河东裴氏时,裴砚从太皇太后那里求了去照顾林惊枝的,但多年感觉她早就认了林惊枝为唯一的主子。
林惊枝挺着孕肚靠在软榻上,后腰垫了厚厚的大迎枕子,青梅在帮她捶腿,殿中烧了地龙又放了银丝炭盆格外暖和。
“娘娘老奴心里有一事,想同娘娘禀报,不说出来老奴不踏实。”孔妈妈站在林惊枝身前,双手不安搅着帕子。
林惊枝今日精神尚可,她手里握着书卷,时不时翻上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