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妈妈在林惊枝身旁也伺候快一年了,知晓她虽是个看着软和好说话的,却也是个聪慧有主见的。
“那少夫人今日就不带晴山和绿云,让老奴陪您一同去。”
“她们年岁小,遇事慌张,老奴不放心。”
宫宴能带进宫的丫鬟婆子都是有定数的,林惊枝出生本就不高,人带多了难免打眼。
林惊枝想了想点头道:“那明日妈妈随我一同进宫赴宴。”
“晴山和绿云就留在惊仙苑中有个照应。”
两人才说着话,绿云就从外间恭敬走来进来:“少夫人,豫章侯夫人,带着林四姑娘一同来了。”
林家?
林惊枝视线从桌案上一扫而光,心底有了几分猜测。
偏厅内,小周氏一改往日的趾高气扬,一进门就朝林惊枝笑道。
“一段时间不见,枝姐儿瞧着越发的好看了。”
小周氏的嫡女,豫章侯府四姑娘林昭柔,也不情不愿上前朝林惊枝行礼:“六妹妹。”
等丫鬟端来茶水点心,小周氏握在手里也不喝,欲言又止看向林惊枝。
自从来了汴京后,私下里小周氏不止找过林惊枝一次,哪次不是趾高气扬。
后来小周氏发现,她只要私下找林惊枝一次,她宝贝疙瘩一样看重的唯一嫡子,就会莫名其妙被人揍一次,渐渐地小周氏也品出味来了。
估计这是裴家长子裴砚私下找人做的。
在河东郡时就有传言裴砚宠妻,这回小周氏算是见到什么叫不声不响地宠,她自然也就不敢再上惊仙苑打扰。
至于长子在汴京捐的九品太常寺奉礼郎的官职,倒是平平无奇并没有整出太大幺蛾子。
豫章侯府林家虽然没落,但也算大族,家中祖产丰厚,平日吃喝不成问题。
若不是她丈夫数年前因为丁忧回河东郡,她也不用这般憋屈。
想到这里,小周氏用帕子压了压嘴角看着林惊枝道:“你也知道你父亲当年你祖父离世而丁忧辞官,至今未恢复官身。”
“你昭柔姐姐年纪也大了,一直没有定下一门好的亲事。”
“我想着明日端午宫宴,你兄长的官位自然是不够格,听说你这也接了宫中送的端午请帖。”
“能不能把你昭柔姐姐也一同带着去。”
“我也不求她能被那些世家大族的长子嫡孙看上,只求能得宫中贵人的一句夸赞。”
“日后能说一门好亲事。”
前世林昭柔的确嫁得不好,她年纪被拖大了,最后的匆匆嫁人。
那人虽是世家嫡子,但却不举,林昭柔被他折磨得上吊自尽,这事
() 才闹出来。
林惊枝抿了抿唇,淡淡视线落在小周氏身上。
小周氏被她这么一看,膝盖一软,吓得差点原地给她跪下:“枝姐儿……”
林惊枝收回视线,朝小周氏轻轻点了一下头:“我能带四姐姐进宫参加端午宴会。”
“但是……”她语调一顿,一双眼睛却透出了冷意,“四姐姐必须全程听我安排。”
“若是进宫出了幺蛾子,连累父亲和兄长,那您就不要怪我束手旁观了。”
林惊枝语气平静,声音软软的不见任何威严,却震得小周氏腿肚子打颤,连连点头应下。
林昭柔也变了脸色,有些怯怯地看着小周氏:“母亲,要不女儿就不去了。”
小周氏恨铁不成钢狠狠地瞪了林昭柔一眼:“你说的是什么蠢话。”
等小周氏母女俩离去后,孔妈妈才走到林惊枝的身侧问:“少夫人怎么突然答应下来?”
林惊枝笑了笑,扶着孔妈妈的手起身:“宫中贵人要为难的是我,左右也落不到她身上。”
“带她进宫她若是乖巧顺从那也就罢了,她若是想自己找死,我自然也不会拦着。”
孔妈妈垂眸往深一想,霎时惊出一身冷汗来。
小周氏心思虽不歹毒,但该有的心眼和嫉妒一样也不少,再加上豫章侯林修远,一个个女子往家中纳,她对于那些妾室庶女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但也没出手害了她们性命。
所以今日小周氏因为宫宴的事求到林惊枝这里来,林惊枝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汴京皇宫又哪里是那么好进的地方,林昭柔若真的在里面犯了错连累家中,那也是她自己找死。
翌日清晨。
林昭柔便由家中婆子驾车,把人给送到惊仙苑,再由惊仙苑出发,跟林惊枝一同进宫。
宫宴设在申时,她们却从大清早就要开始沐浴洗漱准备衣裳发饰,然后再到宫门外静候。
盛夏时节,昼长夜短。
辰时一过,太阳高升,檐廊下没了遮挡的地方站久了就热得难受。
林惊枝和林昭柔已经各自下了马车,身后跟着的只有孔妈妈一人。
林昭柔最开始还有些怯生生的,等时辰一久她就开始不耐烦了,看着来来往往被宫中内侍迎进去的贵夫人和姑娘,却独独没有到她们时。
她忍不住拉着林惊枝的衣袖小声问:“为什么比我们还晚到的,都被内侍宫婢迎进去,我们却要一直在宫门候着?”
林惊枝冷冷瞥了林昭柔一眼:“你若不愿意等,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那种平静却隐含威压的神情,令林昭柔彻底说不出来的。
已经过了快正午了,等进宫后还要穿过长长的宫道,徒步往里走。
她们现在站的位置也不好,没有遮挡,午间太阳又晒,内侍宫婢就像是有意为难她们一样。
林昭柔急得脸颊通红,精致的妆容也被汗水湿了大半。
偏
偏林惊枝不见任何慌色,润得像珍珠一样光滑的皮肤,就算是不涂脂粉,也同样国色天香。
这时候,一辆华贵无比的马车在宫门前停下。
最先被婆子恭敬扶着下车的是沈家太夫人崔氏,崔氏之后丫鬟小心翼翼扶着的是沈观韵。
沈太夫人视线一顿,落在明显已经在宫门外等了很久的林惊枝身上。
“枝姐儿。”
“沈太夫人。”林惊枝朝沈太夫人恭敬行了个万福礼。
她语调虽软软的,但再也不见往日的半点亲昵。
沈太夫人只觉心口莫名一痛,满目慈祥看着林惊枝问:“枝姐儿,外边日头大。”
“不如不同我一起进宫,不必在宫外等着。”
林惊枝神色淡漠摇了摇头:“沈太夫人的好意枝枝心领,就不劳烦太夫人了。”
“哼……”沈观韵站在太夫人身后,扶着丫鬟的手居高临下打量林惊枝,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不多时,宫中有嬷嬷躬身出来,谄媚道:“太夫人和沈大姑娘久等了。”
“奴婢按着贤妃娘娘的吩咐,给太夫人和沈大姑娘抬了软轿,免得路程远,天气又热,劳累了两位主子。”
沈观韵被宫中嬷嬷小心翼翼扶着上了软轿,沈太夫人无奈看向林惊枝,嘴唇翕动,终究是无奈摇了摇头。
等人走远了,林昭柔愤愤不平道:“六妹妹是傻了么。”
“外头太阳这般大,明明沈太夫人好心邀请六妹妹一同去。”
林惊枝忽然垂眸,似笑非笑看了林昭柔一眼:“那四姐姐怎么不上赶着去,我方才又没拦着四姐姐。”
林昭柔霎时缩了缩脖子,用极小的声音道:“方才沈太夫人又没叫我。”
林惊枝从袖中拿了条干净帕子递给林昭柔:“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林昭柔接过帕子擦了擦鼻尖上的汗,霎时不说话了。
“少夫人,咱家给少夫人行礼了。”朱红的宫门内,走出一位面白无须,眉眼极俊的中年男子。
他笑起时,更给人一种如沐浴春风的柔和。
林惊枝纤长眼睫微微一颤,轻声道:“贺公公。”
贺松年笑了笑:“是咱家的福气,少夫人竟然还记得咱家。”
“咱家得了太后娘娘的吩咐,亲自来接少夫人进宫。”
“方才是下头的太监宫婢狗仗欺人,咱家会让人好好处理。”
贺松年声音很轻,甚至还带着一丝笑,莫名的林昭柔就突然白了脸,战战兢兢缩在林惊枝身后。
有宫人抬着软胶在林惊枝身前矮下身,贺松年伸手朝林惊枝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林惊枝屏气凝神,带着林昭柔一同上了太后娘娘赐下的软轿。
朱红宫墙,巍峨高耸。
一直把林惊枝拦在宫门前使绊子的,内侍宫婢已经被人给悄无声息捂着嘴,拖了下去,至于是死是活,无人知晓。
软轿有轻纱,抬轿的宫人走得又稳又快,倒是不觉炎热。
孔妈妈和贺松年一左一右站在软轿旁,贺松年淡淡瞥了眼孔妈妈,眼底露出一抹深意。
贤妃沈氏把端午宫宴设在章华台。
章华台临着水榭,有一个极大的湖。
到时候除了泛舟游玩,赛龙舟外。
沈氏为讨天子欢心,还找了一群容貌上佳,身姿玲珑的美人儿,要在湖面漂浮的青竹上,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