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在崔家大闹,已经毁了漪怜姐嫁入崔家的可能,沈家因这事,自然也不会与我们裴家结亲,如今唯一能平衡三家关系的只有沈、崔两家对漪珍的愧疚。”
周氏一双眼睛血丝遍布,她忍不下这口气,伸手还想打裴寂。
却被身后漠然走近的男人,狠狠抓住手腕:“母亲别闹了。”
裴琛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周氏身后,他右手手腕上骨伤还未好全,只能用左手死死抓着周氏。
周氏骤然回眸,脸色铁青瞪着裴琛:“你为什么拦我。”
“我至今连要暗害我家漪珍的人是谁都不知,沈家要护着,你父亲也不再追究。”
“难不成,你也觉得你父亲做的没错,你大姐姐合着该如此牺牲?”
裴琛偏头避开周氏沉冷的视线,并不敢与她对视。
书房里,惊得吓人。
周氏哀嚎一声,终于再也压不住情绪,哭得撕心裂肺。
她已经从裴琛面上神色,看透一切。
这个她一向觉得骄傲的唯一嫡子,他眼中的躲闪与逃避已经说明一切。
“原来你也是这样想是,原来你大姐姐在你心里是这般模样。”
“你倒是说说,沈家许了你什么好处,崔家又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丧尽天良,连你亲姐的性命都不顾了。”
裴琛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底虽有羞愧,却不足以填平他的野心和贪婪。
书房里,没人注意到裴漪怜孤零零站在外头的廊庑里。
她大而清澈的眼眸里,充满了不敢相信。
在她心中伟岸高大的父亲,能为了家族毫不犹豫牺牲长姐,而她最为信赖的二哥哥,却是个这般懦弱的男子。
只有平日看似刻板严厉的母亲,哭干了眼泪,父亲和兄长也不为所动。
裴漪怜不敢相信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声音还抱着一丝希望问:“大哥哥,我母亲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裴砚站在裴漪怜身后不远的地方,他唇角含笑,淡漠无情:“这是都二姑娘亲耳听到的。”
裴漪怜眸光一闪,抬眸看向裴砚,她抿了抿唇问:“那大哥哥,为何要让我知晓这些?”
裴砚忽然就
() 笑了,他深深看了裴漪怜一眼:“因为我看着你嫂嫂的面子上。”
“你若再出事,想必你嫂嫂心里要更加难受。”
“我让你知道,就是希望你好好保护自己,大姐姐的事,有朝一日我自会替她做主。”
裴漪怜静静点了点头,她虽然胆子小了些,但并不傻。
见裴砚毫不停留转身离去,裴漪怜恭恭敬敬朝他离开的方向,行了个万福礼。
“漪怜,谢谢大哥哥。”
黑暗中,只有呼呼风声传来。
沈家。
沈太夫人崔氏的小佛堂内。
沈观韵身体笔直跪在慈眉善目的玉雕观音前,少女身姿柔美,唇色粉润,漂亮的脸上不见任何慌乱。
“观韵不知祖母为何罚孙女跪在佛前。”
沈太夫人苍老的脸上是憔悴无比的神情:“观韵姐儿,你给我说实话,崔家少夫人那串手串,是不是你换的。”
沈观韵一愣,缓缓眨了眨眼睛,很是无辜看着沈太夫人:“祖母问的什么事,观韵不知。”
沈太夫人身子微晃一下,略带浑浊的眸光,沉沉落在沈观韵的面容上:“你确定你真的不知?”
“那为何那日前往崔家送礼的仆妇说,只有你叫人拿了礼单去检查。”
沈观音拧了下眉头,点头道:“孙女听说是送给崔家的东西,刚巧碰到,又觉得那婆子做事毛手毛脚的。”
“也就打开礼盒看了眼。”
“孙女不过是看了眼,能做什么?”
“孙女是什么性子,祖母难道不知?”
沈观韵说着就忽然落下泪来,她楚楚可怜看向沈太夫人身旁同样冷脸站着的沈樟珩:“父亲难道帮女儿辩解几句么?”
“女儿平日是什么样的人,父亲心中也是清楚的。”
说到这,沈观韵垂眸掩去眼中神情:“祖母方才去崔家事,不也处置了婆子,是那婆子因为孙女勾人不成,怀恨在心,才惹下的祸事。”
沈樟珩这人,是把沈观韵当做眼珠子来疼爱,一见她哭,她哪里还受得了。
当即朝沈太夫人求情道:“母亲,这事来得蹊跷,平白无故没有证据。”
“虽然崔家少夫人中毒有些来得莫名其妙,但我们崔、沈两家,也同裴家交换了条件。”
“这事不如就算了,观韵姐儿不过是看了一眼礼盒里装着的东西,她能做什么。”
“都回去吧,我有些累了。”沈太夫人朝两人摆了摆手道。
等沈观韵离去后,沈太夫人跪着小佛堂里念了许久的佛经,这时候她身后有婆子悄悄走上前,朝她耳语道。
“太夫人。”
“大姑娘身旁的柳儿已经抓下去审问了,她一个字都不肯说。”
“目前已受不住刑罚,晕过去几次了,可还继续要审。”
太夫人闭着眼,捻着佛珠的指尖没有任何停顿,声音极淡道:“那就继续审,若是一直不说。”
“审到死为止。”
“是。”
婆子心下一凛,就要退下去。
“等一下。”沈太夫人骤然抬眸,“观韵姐儿那串羊脂玉佛珠,你拿了没有。”
“有的。”
婆子慌忙从袖中掏出一串珠子递给沈太夫人。
“你可以下去了。”沈太夫人挥手让婆子出去。
等人都走干净后,灯火通明的小佛堂内,有檀香袅袅。
沈太夫人站起来,苍老却保养得宜的手指一颗一颗摸过佛珠,突然在其中一颗珠子上顿住。
她捏着那颗极小的珠子,凑近烛光,在羊脂玉佛珠上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地方,刻了一个只有芝麻粒那般大小的字。
明亮的烛光下,‘珍’字,清清楚楚印在沈太夫人眼里。
那种从脚下往心口窜上的寒意,一下子就把她淹没了,沈太夫人捂着心口猛吸一口气,白着脸一下子瘫软跪坐在蒲团上。
昨天审问府中丫鬟婆子时,她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
哪怕林惊枝在马车里,小心又谨慎问她时,她都下意识护着沈观韵。
这一刻,林惊枝的话再次在她脑海中响起。
沈太夫人闭了闭眼,咬牙站起来,没有丝毫犹豫把手里握着的那串羊脂玉佛珠,丢到一旁焚着炭火的熏炉内,起身离去。
在她离去后不久,小佛堂内悄然闪出一道人影。
悄悄打开熏炉,取走佛珠。
再无声无息,离开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