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黑的血水从伤口处汩汩流出。
三百余年来,谁曾问过他有?没有?过害怕。
这么多年,从孩童时期到如今他端坐青丘至高尊主之位,在所有?人眼里,他月尘卿不就理所应当是百毒不侵、刀枪不入的杀神么。
没有?情感,没有?活气,没人在乎他怕不怕,也不被允许害怕。
——
朱红殿内,鎏金凤椅上端坐着一位女人。
女人姿容昳丽,眼尾上挑,勾着缠丝海棠般醉人的嫣红,她丰腴高贵,五指佩戴璨金护甲,两肩松松搭上银红浅纱披帛,居高临下地朝下望。
堂前,横眉怒目的嬷嬷手持长鞭,嬷嬷身旁跪着一位看?上去如同不过十岁孩童身形的狐耳少年。
他四肢着地跪在地上,如同落水狗般撑着身子,后背鞭痕累累,旧伤叠着新伤,伤口皮肉翻卷,滋滋往外?冒血珠。
“再说一次。”高台上的女人声音格外?冰冷。
“尊后,孩儿……”月尘卿咬牙,容颜苍白俊秀,强忍着疼痛,“孩儿怕血。”
“啪!”更为残暴的一鞭抽下,月尘卿猛地倒吸一口长气,眼前一片雪花噪点。
不知是哪个脏器又破裂开来,他呕出一口浓稠鲜血。
狐后指尖倚着红唇,冷眉冷眼地看?着殷红鲜血顺着他白皙的下颌往下淌,语无波澜地问:“还?怕吗?”
月尘卿双臂已撑不住,虚弱地几乎整个人伏在地上,却还?是咬牙,以蚊蝇之声虚弱地承认:“怕。”
狐后动作?机械地勾勾手,又是一鞭破空挥下,鞭身所过之处掠开刺耳的音爆之声,这一鞭力?度之狠,险些将少年脊骨抽断。
他彻彻底底地瘫在了雪绒毯上,身下全是自己的鲜血,已将周围的雪绒染得透彻鲜红。
“爬起来。”上方依然是一道漠然的命令。
爬起来。
爬起来。
月尘卿在脑海里叠声鞭策自己,四肢却没有?了再撑住身躯的力?气,他像断臂断腿的彘,在地上艰难蠕动。
嬷嬷看?着他,又胆战心?惊地看?着高台上狐后的脸色,纠结着要?不要?再落下一鞭。
不能倒下,他是未来青丘的尊主,无论何时都不能倒下。
何况在母亲面前。
“起来。”狐后的声线不容违逆,那是最后通牒,也是警告——月尘卿相信若自己爬不起身,母后真的会杀了他。
他屏气,喉间?涌出一道声嘶力?竭的低吼,硬是扒着地面,将自己撑出一个半跪半卧的扭曲姿势,骨头似乎随着动作?寸寸断裂,几乎要?碎成靡粉。
“母后,孩儿……站起来了。”说话时唇角溢出血沫,狼狈万分。
嬷嬷的鞭子停在半空中,随即“啪”地一声落在他身边的毯上,爆开闷响。
他耳边轰鸣不已,听觉下降得厉害,却依旧小?心?翼翼地凝住全部心?神听母亲说话。
“拿稳手中的血玉,”狐后自高台玉阶上信步而下,走动间?殷红裙边簌簌抖动,映着金丝缠绕的雪白脚腕,“卿儿,本宫最后问你一次,还?怕血吗?”
月尘卿手握锋利的九尾血玉,缓缓抬眼,鲜血自额角黏黏糊糊往下渗,流进?眼睑,火辣辣地疼。
不能承认了。母亲要?听的从不是他的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