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
本该被短暂困于阵中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朝鸢身后,朝暝也是
一惊,旋即立刻双手合掌。
炁流化符,如锁链般四面八方包围琉玉,而朝鸢却仿佛丝毫不受影响,反身便穿行于符链之间,与琉玉交手。
朝暝心头颇惊。
被挡回来了。
小姐一边与朝鸢交手的同时,一边炼化周遭碎石,扰乱了符链的轨道,符链的轨迹不再受他所控,所以就连本与他心有灵犀的朝鸢也被符链干扰,束住了手脚。
一局结束,琉玉手中玉剑在将要刺到朝鸢咽喉的一刻碎裂成玉屑。
少女扬起一个明丽笑容。
“……小姐到九幽这些时日忙于琐事,我还以为小姐会退步呢。”
朝暝回过神来,从女使手中接过擦汗的巾帕递给琉玉。
“小姐何时想到这种……奇怪的路数的?”
他本来想说穷酸,但因为是小姐,所以咽回去了。
仙家世族的人修行,除了绝对的实力之外,还讲究招式华美风雅,身法如惊鸿游龙。
规矩是严苛了些,但若是自幼如此修行也就习以为常,很难改变。
尤其修炼炁一道的,最次最次,也得拈花弄叶以作武器,哪有拿那些蠢笨石头招呼的?
琉玉擦了擦额角汗珠,了然地回眸瞥他一眼:
“你是想说穷酸是吧。”
朝暝蹭了蹭鼻尖,讪笑。
“相里氏用无量海还不体面呢,术法漂不漂亮不重要,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琉玉盯着朝家姐弟的脸道:
“明白吗?”
前世他们与相里氏那些服用了无量海的修者交手,那些受药丸影响的修者路数诡谲,朝鸢和朝暝缺乏应对非常规套路的经验,吃了许多苦头。
姐弟两人并不知琉玉为何这么说,但还是乖顺点头。
“这次小姐离开九幽,还是不带上我们吗?”
朝暝想起这件事,眉心微蹙:
“上次小姐与方伏藏交手,我们虽不在现场,但听方伏藏提起也觉得心惊胆战,那人可是实打实的八境实力,要是再发生这种事——”
“不必担心,我此去不是要与他们正面硬碰硬的,带上你们若是身份暴露,才更危险。”
琉玉这话半真半假。
考虑到易容幻术可以被人识破当然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心中仍然存着前世的阴影。
她忘不了相里家的人将朝鸢朝暝从她面前拖走的一幕。
所以在她彻底解决掉相里家之前,她绝不会让他们再有任何被相里氏所擒的可能。
“而且以墨麟九境巅峰的势力,他当我的亲卫,还不够可靠吗?”
这倒也是。
朝暝勉强接受,在一旁替琉玉斟茶。
朝鸢却蹲在石凳上打量琉玉。
“小姐,很信任他,为什么?”
琉玉眼也不眨,捏起桌上一块点心喂朝鸢吃下:
“因为他笨,既笨还
好骗。”
朝暝表情复杂地瞥了琉玉一眼。
回想起那位妖鬼之主阴郁冷淡的眉目,那种看谁都像在看死狗的睥睨目光,他觉得小姐看到的东西仿佛和他们不太一样。
朝鸢鼓着腮,咀嚼了一下。
“那彰华公子?”
琉玉微怔。
“小姐以前,不也是信任他吗?”
鬼戏仙游祭那日,朝鸢听到琉玉对彰华的质问。
小姐怀疑彰华公子会向他父亲通风报信,对阴山家不利,为什么?
朝鸢与琉玉一同长大,虽然她话少,不爱与人打交道,但和琉玉有关的点点滴滴她都记在心上。
小姐对彰华公子的喜欢或许不及檀宁小姐的十之一二。
可在那些围绕小姐的世族少年中,她待彰华公子已经是难得的亲近。
怎么突然就到了如此针锋相对的地步?
是因为,当初小姐提出要嫁去九幽后,阴山家上下都想阻止小姐,唯有彰华公子连劝都未曾劝过一句吗?
朝鸢不太懂。
“因为——”
琉玉拖长了语调,在朝鸢和朝暝好奇的目光中,粲然一笑:
“因为他没有墨麟生得好看,我见异思迁啦。”
这算什么答案啊。
姐弟两人颇有些无语地瞧着敷衍他们的琉玉。
琉玉却只是笑而不语。
待到午后,与九幽诸臣议过玉山妖鬼与降魔派残党的事项,墨麟与琉玉才踏上了前往龙雀城的路。
丹髓与山魈鬼女还有揽诸三人乘后面一辆鬼车。
四人正聚在一起玩琉玉送给他们的六博棋。
“听方伏藏说,宅邸和坞堡已经建得差不多了,不愧是妖鬼,建屋架梁就是熟练,要是寻普通百姓来做,恐怕一两年都不见什么成效呢。”
墨麟瞥她一眼:
“你这话最好只说给我听。”
妖鬼最忌讳的无非两件事,一个就是嫌弃他们的妖鬼之态丑陋,另一个就是提他们当年被大晁奴役,没日没夜干活的事。
琉玉却笑笑:“我当然只说给你听呀,我又不蠢。”
她说这话时尾音娇娇的,有种就算是骂人也很难让人生气的感觉。
“……其实说给旁人听也没关系。”
墨麟又道:
“你可比玉面蜘蛛出手阔绰,还让方伏藏安排他们换班,做三日休一日——还好只是建一个坞堡,若再大一些,再多钱都不够你花的。”
琉玉丢给他一套寻常布衣换上。
已经出妖鬼长城了,他们可不能再穿这一身尊主尊后的服饰。
“已经不太够花了呢。”琉玉背过身去解衣带,“还好当初离开太平城的时候,假借仆役携财逃跑作为掩饰,把我三叔的小金库都给抄走了,否则只靠我嫁妆里的那些钱,恐怕还真捉襟见肘。”
腰带系得有些紧,这样繁琐的服饰,琉玉一
贯不擅长穿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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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玉山缴获的那些资财呢?”
他的下颌抵在她肩上,手指灵巧地解开一层又一层的衣袍。
明明是很正经的替她更衣,却因为在狭小车室而显得有些暧昧。
“一码归一码,”琉玉道,“这是在为我家的事布局,当然不能用你的钱,不过你也别急,有我用你们九幽的人的时候。”
“你现在就可以用。”
解到中衣,琉玉见他的手挪到里衣腰带上,一把攥住他手腕丢开。
“先得摸清相里家内部情况,但世族内部牢固如铁桶,更何况他们背地里做的是无量海这种勾当,肯定藏得更加隐蔽——”
琉玉推他转过去换自己的衣服,继续道:
“不过方伏藏已经奉我的命令调查过了,相里家占据太平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大肆招人,应该是为了种植制造无量海所需的仙草灵植,我们可以从这里入手。”
先去龙雀城看看【即墨氏】的坞堡建得如何。
再入太平城想办法潜入相里家。
听上去每日都有做不完的事,但都不是他想做的事。
墨麟垂目勾过衣带,缓缓系上。
“你的意思是装作寻常平民?我倒是无妨,你恐怕很难装得像。”
琉玉也将衣带系好,剩下一头流丽乌发如绸缎垂落,一看便是衣食无忧的人家才能养出来的,不过他们此行先在龙雀城落脚,无需现在就伪装得面面俱到。
“谁说我装不像?”
琉玉心想,她好歹风餐露宿十年,能在世族追捕下藏匿行踪,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可刚一转过头,束起长发,一身布衣的青年映入眼眸。
平日墨麟那身绿衣虽旧,却也是名贵绸缎,再加上他模样生得好,不言语时其实也自有几分内敛沉郁的俊美气质,偶尔会让人错认成一个郁郁寡欢的世族公子。
但此刻换上这身利落的束袖布衣,又将乌发高高扎起,眉目间的凌厉肃杀之气便半点也藏不住。
没了宽袍大袖做掩饰,线条紧实的腰背显露无疑。
宽肩窄腰,手长脚长。
浑身都是属于青年男子的侵略性,与温文尔雅的世族公子扯不上半点关系。
他目光打量着琉玉,看她一副荆钗布衣难掩绝色的模样,眉梢轻扬:
“像什么?像逃难途中被山大王抢走的大小姐?”
被他讥笑的琉玉抿了抿唇,不甘示弱道:
“你倒确实能以假乱真……就是太真了,像给一屉馒头就能犁三亩地的糙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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