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的时候他才6岁,最近几年通过秦先生自己的描述以及其他人的嘴里的只言片语,夏知非大概拼凑出当时事件的经过。秦家早年是做黑道生意发家的,虽然生意做大后慢慢洗白上岸,但在道上混久了,那些恩怨情仇不会因为你想洗白就一笔勾销。
十年前,秦先生在一家会所用餐时遇上一个被仇家买凶的服务生,对方趁上菜的时候动了刀子,最后这把刀阴差阳错地被一旁同是服务员的自己妈妈挡住。匕首扎在脾脏上,虽然凶手被制服,妈妈也及时送医了,但大出血没救回来,临死前唯一的要求就是自己。对于秦家这样巨贾,收养一个孤儿就跟收养一条流浪狗一样,不过是在一楼的杂物间里放张床而已。
具体的细节无从得知,这么多年夏知非一直没弄明白自己妈妈当初为什么要替秦先生挡下那一刀?同样疑惑的还有秦太太,早些年曾一度怀疑夏知非是秦先生在外面的私生子。后来看秦先生对自己的态度完全没当回事,加上相貌长开后怎么看都不像跟秦先生有关系的,才慢慢放下心来。
刚来秦家的时候日子还是好过的,秦瀚博和秦瀚轩两兄弟是双胞胎,跟他同年大半岁。那是幼儿园最后一个暑假,夏知非还不能完全理解失去亲人的含义,在这里有好吃的好喝的还有两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伙伴,好像也没那么痛苦。五六岁的小孩能有多少坏心眼,双胞胎也只是当多个玩伴。
沟壑都是人为打造的,来秦家一个月后管家提醒他,不要觉得秦先生收养了自己,就真把自己当少爷了。想长久地在秦家呆下去,要认清自己的身份,秦家三个儿子才是真正的少爷。其次尊卑有别,自己现在有的一切都是秦家给的,时刻记住不要惹三位少爷不高兴。
夏知非没觉得管家说错什么,管家能在秦家干一辈子靠得就是懂规矩,办事妥帖。但自己跟秦家付钱请来的佣人还是不一样,毕竟他没有付出什么就可以获得别人眼中的“锦衣玉食”。他的处境慢慢尴尬起来,秦家的佣人们不会把他当主人,只会背后讥讽他运气太好。两个小少爷也不再把他当玩伴,只当是个可供差遣的跟班。大家都有意无意地把他当成一个透明,就像长在院子墙根处的一丛狗尾草,不拔掉已经是仁慈,谁还会费神多看一眼。
他逐渐习惯扫在自己身上或冷漠或轻视或不屑的目光,学会如何在这个家生存,努力不给任何人添麻烦。他没那么娇贵,不过是跑腿买买饮料买买饭抄作业背书包,出点力就行了。只需要让两个少爷时刻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也没那么难。
五年级的时候,秦先生作为校董去学校参观,得知同在一个班,夏知非名列前茅,自己两个儿子却是吊车尾,回家后把双胞胎叫过来训斥了几句,算是彻底埋下仇恨的种子。他第一次拒绝了两个小少爷让自己以后考差点的要求,比起得罪秦家两兄弟,他更怕被秦先生嫌弃,总归给他一口饭吃的不是两个小少爷。
后果就是被两兄弟变着法子整治,整个秦宅就算管家保姆都看见,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秦太太更是对两个儿子一味地惯着,在她眼里流浪狗能让主子乐一下,也算没白养。只要不出人命,这个宅子里没人会在意夏知非过得如何。
但大少爷不一样,他是整个宅子里高不可攀又很特别的存在。只因他开口说了句“以后再让我看见谁在屋里打架就滚出去”,两兄弟从此在家里就不敢明面上找夏知非麻烦了。他不知道自己当时被围殴时,大少爷为什么会开口,他却因为这一句少受了很多皮肉之苦。秦先生常年不在家,秦旭扬更像是秦家真正的主人,有难以定夺的大事管家都会听从秦旭扬的意见。
在秦家呆久了,夏知非也观察到一点豪门秘辛,别说飞扬跋扈的一对双胞胎见到大哥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就连秦太太在他面前都不敢多言语。虽然没有任何人敢私下讨论什么,夏知非也能看出来大少爷跟家里的关系并不好,他和一对双胞胎不是一个妈,毕竟应该没人会喊自己妈“岑姨”。
除了秦先生一年少有的几次在家里的时间,秦旭扬会陪同一起吃饭,大多数时候,他从来不跟秦太太和两个弟弟一桌吃饭,都是保姆送上去。自己则是被管家要求只能在自己房间吃,以至于上初中之前夏知非跟这个比他大六岁的大少爷基本没有过交流。
“把这个喝了。”
回忆被头顶上放传来的声音打断。一双拖鞋停在自己面前,夏知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