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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捉虫)

所谓号舍,就是一间间约莫四尺宽,进深五尺,一米多高的小隔间。

隔间儿没有门儿,上下两块儿板子,上面的板子用做书案,下面的板子当板凳,狭窄逼仄,仅仅能容纳下一人,若是个胖子坐在里面估计就难受了,不过这时的胖子并不多见,薛良那样的微胖在这里已经算是很富态了。

周二郎倒是不胖,可他高呀,约有一米八的身高在里面根本就抬不起头来,就连腿都伸展不舒服。

第一场考试,考的是对四书五经的掌握理解,义三道,经义四道,需要以八股文的标准格式解答。

说直白点,这种题目考察的就是考生的死记硬背能力,所谓代圣人立言,就是考生须得用圣人的言论去解题,不允许有自己的看法和言论。

平日里各书院对此早已研究透彻,该如何解答,都有套路和答案。

虽说几乎算是有标准答案,不要以为就简单,因为考生并不知道考官会从四书五经里抽出那句话来做为考题,背诵量是巨大的,没点儿博闻强记的能力肯定是不行的。

另外八股文对句子的长短、声律以及字的多少都有严格要求,在此基础上做到立意明确,行文有逻辑亦是相当不易,而在不易的基础上能行文流畅有气势,字迹工整无错处更是难上加难。

铛!一声锣响。

有小吏过来分发考题、草稿纸、以及答题纸,三篇“四书”,五篇“五经”,共计八道考题,须在三天两夜完成,考生自主安排如何分配时间。

周二郎取过考题纸,大致浏览一遍,心中有数,还是那句话,这场较量中最考验他的是体力和精神,而非学识。

第一天早上不提供早饭,周二郎不管别的考生吃不吃饭,他是一定要保持体力的,从脚下的提篮中取出小锤将钉子砸进墙壁,又将试卷,草纸等装进提前准备的油纸袋,挂在墙壁上,防止吃东西时不小心弄脏试卷。

他只吃了一小块儿点心,水囊里灌的水更不敢多喝,只润了润喉咙,无他,见识过号舍的厕所,所有的考生都尽最大可能少吃少喝。

吃喝完毕,整理干净书案,开始正式答题。

八道题,一天完成三道题目即可,周二郎知道自己在这里面呆的时间越长,各方面状态会越差,准备两天内把八道题目全部答完,熬到第三天上午就赶紧出去。

第一天白天,众考生都没出什么状况,结果当天夜里突然下起了雨,入秋来的第一场雨,下得还不小,凉意往骨头缝里渗。

各考生都带了门帘,一来白天可以遮挡刺眼光线,二来晚上可以遮风,可薄薄的一层帘子能有什么用,聊胜于无,能阻止雨点子溅进来就已经不错了。

也有考生考虑到了下雨,带了防寒的毯子,可依据往年的经验,南州府八九月份的天气再冷也不会冷到哪里去,哪里有人如周二郎那般夸张。

舍号里的两块木板是活动的,白天做桌凳,晚上可以两块儿并一起,人蜷缩在上面背靠着

墙休息,周二郎下面铺了两层羔羊毛的毡子,身上披一件,腰腹处还围了狐皮,虽然蜷缩着腿脚不太舒服,却是暖意融融。

这种“众人皆冷我独暖”的感觉,实在有些微妙,尽管不厚道,但是不可否认确实有点儿“爽”。

周二郎隔间的考生刚才压门帘时瞅见周二郎厚厚的毡毯了,忍不住开口,“这位仁兄毯子带的着实不少,可否借兄弟一张,感激不尽。”

周二郎目光微凉,科举如战场,战场上你管对手借方便?

“抱歉,非是不借,为兄自幼体质畏寒才带的毯子多了些,若是受凉必染风寒,发起热来该如何应对明后两天的考试。”

对面人不死心,心说你下面铺两张,上面盖一张也足够保暖了,你不还有一条狐狸毛的皮子么?

想到这儿,他厚着脸皮道:“在下理解,不过这天儿实在是太冷,我瞅仁兄还多出一张狐皮,能否借为兄搭一下?”

周二郎冷了脸,狐皮是儿子孝顺,特意为他选的,岂能给不相干的人用。

对方听不懂人话,他也懒得多言,直接拽下门帘,闭目养神。

那人碰了钉子,心中不忿儿,嘟囔道:“自私自利之徒,毫无一点同情怜悯之心,枉读了圣贤书。”

周二郎淡漠的声音从帘子后传出来,“这位仁兄倒是没白读,敢问哪本儿圣贤书教你强人所难了?”

不等对方开口,他又道:“再要啰嗦,影响本人休息,莫非是要叫监考过来主持公道?”

那人不敢吱声了,他亦知道将监考叫过来,他不占理,对方没有义务将毯子或是狐皮借给他,关键是冠冕堂皇那套说辞是讲给别人听的,实际上同场竞争,对手发挥好就意味着自己危险,莫说是陌生人,就算是亲兄弟,能不能借都是两说。

周二郎本就不是妇人之仁的人,他若看对方可怜,让出一条毯子也不是不可以,对方上来讨要就惹人生厌了。

我想给你的,你可以要,我不给你的,别惦记。

这场雨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才算收住,天气开始放晴,只到了第三天早上又开始了阴雨绵绵。

周二郎尽管没有冻着,可接连几天蜷缩在逼仄的号舍里,吃着馒头咸菜就稀粥,也不好受,本来今日过了午时考生有做完的便可以提前交卷。

只这次其中一道考题出得实在刁钻生僻,竟是取自《论语》中极不起眼的半句话。

意思倒是浅显易懂,一句话即可解释清楚,可越是简单越不好写,且还要以圣人之言用标准的八股文格式写出至少三百字,着实不好做答。

是以,到了午时,并无考生提前交卷儿。

周二郎虽已经做完,却也没有动,考官大人绞尽脑汁儿弄出如此刁钻的题目,你却轻而易举破解,岂不是让对方没面子,打了人家的脸?

事实上,此时几位主考确实正捋着胡子洋洋得意,南州才子众多,若要考生之间拉开距离着实不易,且南州书院那帮子人猜题之准也是出了新高度

,他们这些出题的考官为了出题也是头秃了。

出题过程是艰难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看着这帮考生抓耳挠腮,想想自己当初科举之不易,属实快乐了。

申时,到了交卷时间,周二郎交上考卷,随着人流出了贡院儿。

周老爷子和周大郎早已在院门外等候,薛神医也在。

周二郎精神尚可,却也难掩疲惫,往日红润的唇色发白发干,毕竟在那么小的空间里想要休息好太难了。

周大郎忙上前接过二弟手里的东西,周老爷子把手里的水囊递给儿子,来时周锦钰用系统提取了人参的精华,趁人不注意偷偷给滴进去了,怕爹上火,还滴了几滴金银花露。

周二郎接过水囊痛快大喝了几口,感觉干哑的嗓子好受了许多。

薛良这边也没好那去,周二郎是休息不好,他是题目太难,没时间休息。

两人休整一下,明日凌晨还要继续来贡院排队,重复第一场考试的流程,俩老头儿不敢耽误儿子休息。

将俩人送到住处,给钱请租住那家的娘子将带来的滋补鸡汤给热了,鸡是周老爷子挑选的大公鸡,汤里的各种药材是薛神医配的,熬了足有两个时辰,精华都在汤里,好消化。

除了鸡汤,还有在酒楼买来的几样小菜也一并热了给两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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