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般想着,思绪便也被带偏。
暂且将十九提起太医院的事抛到脑后,仅是忧心忡忡地往小厨房的方向去了。
当她的背影消失在游廊转角,适才还懒散地伏在栏杆上的少年也直起身来。
他看向李檀离开的方向,半真半假地抱怨。
“公主可真是无情。()”
*
短短一个昼夜很快过去,转眼又是天明。
李檀在卯时便被十九唤醒,正想唤侍女们进来洗漱,十九却竖指在唇间,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放低语声:“公主要是惊动了宫人,之后的事可就不好解释了。?()『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李檀回过神来,匆促噤声,对他轻点了点头。
毕竟她没有得到父皇出宫的圣旨。
要是出宫的时候被有心之人看见,可是一桩不小的麻烦。
她这般想着,趿鞋站起身来,走到屏风后独自更衣。
十九给她打了盆清水,隔着屏风将绞好的帕子递进来:“公主偶尔会晚起。”
“若是能在卯时一刻前启程,辰时一刻之前回来,应当不会惊动殿内的宫人。”
李檀伸手接了帕子,正轻柔地净面,闻言微微一愣:“卯时一刻?”
即便是不用早膳,这时间对她而言也太过紧迫了些。
毕竟往日里她光是将长发通好,绾成发髻,便要足足一刻钟的时辰。
似是察觉到她的迟疑,绣金屏风外的少年让她宽心:“公主只要更衣洗漱便好,其余的交给臣。”
李檀半信半疑,不由得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她就着十九递来的漱具洗漱过,又尽量快地将昨日便选好的那身鲜艳的织金红裙穿好,拢上与之相配的披帛。
待这一切作罢,时辰已然不早。
李檀没有多余的时辰,便唯有散着一头乌缎似的长发从屏风后步出,有些为难地看向背对着屏风而立的少年。
“十九,要是我这样去见阿兕,也太失礼了些。”
十九闻言回首。
他看见立在绣金屏风前的少女。
李檀尚未来得及上妆的秀脸玉瓷似的净白,双靥浅红,乌黑的长发就这般轻柔地散在腰后,如丝如缎。
少年的视线微顿。
但很快,他如常对她露出笑意,很自然地牵过她的手,将她带到镜台前。
“臣不会让公主就这样出去。”
他这般说着,便从妆奁里执起一柄玉梳,替她顺起如缎的长发。
李檀坐在镜
() 台前,从海葡萄装饰的铜镜里看向他,略微有些紧张:“十九,你会梳女子的发髻吗?要不,还是我来吧。”
“臣没有梳过。”十九笑眼微弯,语调散漫地向她道:“但是在华光殿里看着公主的侍女梳了两年,应当也八九不离十。”
李檀的担忧仍未打消。
可时间紧迫,他也只好轻阖上眼,由着他去。
不到一盏茶的时辰,身后传来少年的笑音:“公主看看,可还算能够入眼?”
李檀试着睁开眼来。
铜镜里倒映出她如今的模样。
红裙端庄,乌黑的长发绾成精巧的流云髻。
十九还贴心地替她戴好了发簪与步摇。
李檀正想夸赞他的手艺,却又听身后的少年思量着道:“好像还缺点什么。”
话音落,他往铜镜里认真看了看,又从她的妆奁里拿起一盒胭脂。
是她素日里用得最多的那盒,中间都微微凹陷下去一块。
十九单手旋开,以指尖轻蘸了点,均匀地染在她的唇间。
少年的指腹间带着薄茧,点在她的唇瓣上的触感微妙。
但李檀还来不及面热,十九便已拿布巾将指尖的残红拭去,转而俯身将她抱起。
他笑着提醒:“再不走,可就要赶不上公主见阿弟了。”
李檀这才收住语声。
她微红着脸,将指尖搭在他的臂弯上,装作没听见他的促狭。
*
京郊十里亭外,衰草纵横,黄土连天。
李檀拢着披帛,安静地站在十里亭中,等待着今日要回京的阿兕从这必经之路上来。
而带她来的少年等在亭外,正俯身给系在亭栏上的骏马喂着草料。
稍顷,他抬起眼来,看向远处一望无际的官道。
“有马蹄声。”他提醒李檀:“应当是公主的皇弟。”
李檀闻言,便提裙走到亭畔,微微垫足往外眺望。
随着马蹄声夺夺响起。
一骑自官道尽头疾驰而来。
李檀旋即认出马上正是阔别两年的李羿。
她向他招手,在十里亭前唤他的小字:“阿兕!”
策马而来的少年猛地一愣。
他本能地勒住缰绳,在十里亭前翻身下马,震惊地看着李檀:“皇姐,你怎么来了?”
按理说,他的皇姐应当在华光殿内养病才对。
在他的印象里,他的皇姐苍白又病弱,终日里郁郁寡欢,单薄得像是宫里的瓷器。
但眼前的少女穿着鲜艳的红裙,站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旁,言笑晏晏,手腕间系着的银铃在春风里清脆作响。
变化大得他都有些不敢置信。
李檀对上他的视线,莞尔抬手,拢了拢耳畔被吹起的碎发:“之前因病都没能来接你。今日恰好是个晴日,便想着偷偷出来,迎你回京。”
她说着,也将视线落在李羿的身
上。
两年未见,如今李羿已经元服。
他像模像样穿着剑袖骑装,跨着乌黑的骏马,手里提着威风的长戟,已初显少年郎鲜衣怒马的模样。
连带着性情也因两年的军中历练而变得沉稳许多,不似当初的那般莽撞暴躁。
“皇姐的身子看起来好了许多,是太医院里的药奏效了吗?”
李羿将长戟搁在马背,问起李檀这两年里的近况。
久别重逢的喜悦过后,他又将视线落在李檀身旁的少年身上,双眉皱起。
“皇姐,他是谁?”
“他叫十九,是我的影卫。”李檀弯眸替十九说话:“这些年都是十九在替我开方熬药。我能来见你,也要多亏了十九。”
十九偏首看她,唇畔同样带笑:“臣分内之责。”
李羿的视线在他们俩之间徘徊,眼里有疑惑之色一闪而过。
这般年纪的少年还未彻底开窍。
他隐约觉得有点古怪,但又说不出来古怪在哪。
最后他也只好对十九点头道:“多谢你。”
十九并不在意他的道谢,依旧是那句话:“臣分内之责。”
李羿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便牵马与李檀一同走进城门。
因李檀是私自离宫,自然不能与他一样光明正大地从北侧宫门回去。
故而十九在市井间还了赁来的马,便带着李檀先行回到华光殿中。
半个时辰后,李羿随之而至。
李檀也像是曾经无数次地招待他那样,在花厅里设了小宴,让小厨房里做了一桌他素日里喜欢吃的点心,与他饮茶聊着这两年里发生的事。
她与十九之前的事自然不能宣之于口。
但若撇开十九,华光殿里的日子又是这般千篇一律,好像并无什么可说。
李檀便选择听阿兕来说。
她捧着手里的热茶,听他神采奕奕地说起行军时的趣事,大江南北间的景象。
像是她也曾离开这方窄小的天地,骑着骏马,到锦绣山水间去。
但是她想,若是能够选择。
她大抵会想去看看十九的故乡。
李檀片刻的离神被坐在她对侧的李羿敏锐地捕捉到。
他放下手里的茶盏,不放心地唤她:“皇姐?”
李檀回过神来。
她抿唇轻笑了笑:“没什么。只是你讲得太好,连我都有些神往。”
李羿忧心是她的身体支撑不住,立即起身告辞:“皇姐早些休息,阿兕改日再来。”
李檀轻应了声,想亲自送他到照壁前。
但李羿坚决不肯,李檀也唯有让绿萝代为送他离开,自己则顺着抄手游廊回到寝殿,想在午膳前略微补眠。
寝殿的槅扇一启又一掩,李檀还未站定,在此等她的少年便从梁上下来。
他道:“公主的皇弟走了?”
李檀点头,走到镜台前,将鬓
间的发饰取下:“阿兕已经元服,不能在宫中过夜。”()
她语声轻快:“不过他说,改日再来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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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也走过来,替她卸着发上的钗饰,语调慵懒地问她:“原本臣与公主约好,要去御马场里看红豆,若是公主不得空,臣明日便不早起了。”
红豆是李檀私底下给御马场里那匹枣红色骏马起的名字。
她十分喜欢这匹性情温顺的骏马。
因而听十九这样一说,李檀便也斟酌着道:“阿兕刚回京城,应当有不少事务要处理。明日应当是来不了华光殿。”
她说到这,便笑着下了结论:“这样吧,我们明日还是照例去御马场。就是走的时候得和绿萝她们知会一声,这样若是阿兕来了,她们也好过来传话。”
十九答应了声,将她换下的首饰放进妆奁里归置好。
李檀轻拢了拢垂落的长发,转身欲往红帐后去。
但还未抬步,十九便已轻握住她的手臂。
李檀回转过身来,好奇问道:“十九,还有什么事吗?”
她伸手去碰自己的长发:“是我忘记卸什么首饰吗?”
十九低头轻轻笑了声。
他趁着李檀茫然的时候俯下身来,熟稔地吻上她的唇瓣,将她唇间还未擦拭的海棠红唇脂吃掉。
清甜微涩的味道在唇齿间漫开。
少年对她露出个笑容,松开她的手臂:“好了。”
“公主去就寝吧。午膳送来的时候,臣一定唤公主起身。”
李檀脸颊红透。
在腕间银铃清脆的响声里,她红着脸背转过身去。
回到低垂的红帐。
*
是夜,明月高悬,星河漫天。
翌日亦如他们所愿,是个万里无云的晴日。
李檀难得地早早起身,跟着十九去了御马场中。
整座华光殿也因此冷清下来,唯有鹦鹉月梨仍旧在栖鸟架上孜孜不倦地磕着今日的葵花籽。
抄手游廊上,侍女紫藤抱着一卷湘妃竹帘走来。
正想趁着自家公主外出的当口,将支摘窗外半旧的垂帘换下。
但还未走到窗前,倒看见李羿迎面走来。
李羿也同时认出他皇姐的贴身侍女,信口问她:“皇姐可在殿中?我今日得空,过来看看她。”
其实不然,他是特地抽出的时辰。
毕竟皇姐昨日的神情有些反常,他回去后愈想愈觉得不对。
好容易挨到天明,还是放心不下,自然要再来一趟。
紫藤没想到自家公主前脚刚走,小王爷后脚就来。
一时间倒是轻愣了愣。
回过神来后匆忙向他行礼:“回王爷的话,公主天方亮便往御马场里去了。”
她道:“奴婢这便过去通传。”
李羿嗯了声,大咧咧地就在游廊地坐楣上坐下:“那我在这里等她。”
() 紫藤连声答应,将手里的竹帘往旁侧一方,便匆匆往御马场的方向去了。
李羿百无聊赖地坐着。
良久便也侧首看向庭院里的一株梧桐树。
他记得母妃曾经说过,这株梧桐离宫墙最近的梧桐,是她新进宫的时候种下的。
如今倒也华阴如盖。
正当他这般想着的时候,却听扑棱棱的一阵拍翅声。
一只雪羽鹦鹉从敞开的里飞出,落在离他不远的栏杆上,略微偏头,拿那双黑豆似的眼睛盯着他看。
稍顷便扑翅对着他高声叫嚷:“公主,公主!”
李羿随意瞥它一眼:“你是我皇姐养的鹦鹉?”
他本着打发时间的念头,随口逗它:“你还会说什么话?会吟诗么?来一首听听。”
月梨歪头看他,显然没有听懂。
它扑翅叫嚷:“十九,十九!”
李羿豁然一怔。
他疾声:“你方才嚷什么?”
许是他的语声过于凌厉,贪吃胆小的月梨受惊。
在李羿伸手抓它之前赶紧振翅飞起,不知躲到哪棵梧桐树里去了。
李羿浓眉紧皱,隐约想起,他皇姐的影卫好像就叫做十九。
刚元服的少年不解又烦闷。
正想起身去御马场的时候,却听见庭院里传来轻轻柔柔的一声唤。
“阿兕。”
李羿立即抬首。
看见他的皇姐一身红裙,正从与前殿相接的游廊上走来。
李檀素来体弱,即便是如今也不能奔跑。
她就这般轻缓地走到他跟前,语声温柔地对他道:“我听紫藤过来报讯,说是你入宫来寻我,便从御马场里回来了。”
她轻弯明眸,如常问他:“京中的事情可都忙完了?”
李羿刚想答话,骤然间又想起什么。
他当即问道:“皇姐的影卫呢?没跟在皇姐身边吗?”
李檀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话。
她显而易见地微微一怔。
继而李檀略微错开视线,轻声道:“十九……他有事去忙了。”
李羿眉心一皱。
他转口道:“阿兕突然想起军中还有事未处理完,急着过去处置,改日再来寻皇姐。”
李檀不疑有他,只轻点了点头:“你快去吧,军中的事可别耽搁了。”
她说罢,便让前来报信的紫藤再度送他出去。
等李羿的背影消失在游廊尽头,李檀便也抬步回到自己的寝殿。
槅扇一掩,她便伸手抵着自己的心口,如蒙大赦的模样。
她道:“好险,险些就要被阿兕发觉了。”
十九也逾窗进来。
他将停在他肩上,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月梨放回栖鸟架上,又从妆奁里重新拿了唇脂,替李檀补妆。
他语声带笑:“既然公主的皇弟走了。臣再带公主回御马场里看红豆吧。”
李檀明眸微弯,显然是对这个提议很是赞同。
因而她也没有闪躲。
就这样站在他身前,微微仰着脸,等着他将唇脂涂好。
但十九的指尖方点上她的唇瓣,他的眸光便蓦地一凝。
紧接着,他迅速将李檀挡在身后,低声道:“有人来了!”
但仍旧是晚了一步。
他的语声未落,近处便传来李羿的低喝。
“皇姐!”
李檀慌乱抬眸。
隔着一道半敞的支摘窗,她看见去而复返的李羿。
与他满是震惊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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