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吻清浅,如蜻蜓点水般扫过临渊的唇面,还未待温柔的触感从唇上传递而来,她便匆促地直起身来,慌乱地转过脸去。
她伸手掩口,瓷白的小脸从双颊绯红到耳缘。
像是才回过神来,明白自己方才做了多大胆而出格的事。
怦怦的心跳声里,她面色通红,掩饰似地侧身去拿放在案上的长命锁,试图将话茬转开:“临渊,你能不能——”
临渊依旧坐在靠背椅上,薄唇紧抿,像是对她的突然撤离极为不满。
未等她说完,便将手里的书册弃下。修长有力的大手抬起,紧握住她的玉臂,将她重新带向自己。
李羡鱼没有防备,踉跄着往他这走近一步,鞋尖踏上自己的裙裾,身子随之失重,往前倾去,顺着临渊的动作,不偏不倚地栽倒在他的身上。
冷香环绕,李羡鱼面上却烫得像是要被蒸熟。
她匆匆将素手抵在他的手臂上,想将身子撑起。
但还未使力,临渊握着她玉臂的手便已松开。
李羡鱼失去支撑,一朵蒲花般轻盈地坠入他的怀中。
临渊本能般抬手,紧紧拥住了她。
他将下颌抵在她的肩上,一手托住她精致的蝴蝶骨,一手环过她纤细的腰肢,不让她逃离。
烛影摇曳处,他的语声低哑:“臣再问一次。公主可是喜欢臣。”
李羡鱼低垂的羽睫轻轻颤抖,呼吸也如心绪紊乱。
酒醉时,所有感知都似笼在云雾里,飘飘渺渺地隔着一层。
如今,却是如此的清晰。
她清晰地感受到,少年洒落在她耳畔的呼吸低沉而炽热。
半束的墨发散落在她颈侧,触感凉而微痒。
环过她腰身与蝴蝶骨的手这般修长有力,指腹上的热度隔衣透来,烫得惊人。
这一切都是这般清晰。
从未有过的触感,让李羡鱼局促又不安,羞赧且慌乱。
她顾不上回答临渊的问话,只是本能地将素手抵在他的肩上,想将人推开,好给自己空出些喘息的余地。
临渊却将她拥更紧,低哑的语声里略带些切齿的意味:“还是,只喜欢臣的身子?”
李羡鱼分不出这两者之间的区别。
她也不敢回答。
寝殿内沉寂了一阵,直至察觉到临渊的身上似是越来越烫,她才强迫自己启唇,怯生生地问:“临渊,你现在还在生我的气吗?”
她拿手背捂着发烫的双颊,语声很轻:“如果不生气的话,是不是,便可以去替我送信了。”
到现在,她却还只想着她的信。
临渊咬牙,压抑住腾涌而起的怒气,将桎梏着她的手臂微松,空出一些余地,身子往后,将后背抵在木椅的靠背上,一瞬不瞬地紧紧与她对视。
他问:“公主就这般急着撵臣走?”
李羡鱼随之抬眼,对上少年寒意
涔涔的双眸,隐约觉得,她这番哄他,好像是适得其反。
临渊似乎愈发生气了。
她往后缩了缩身子,低声道:“我没有……”
她没有再解释下去。
临渊却已察觉到端倪。
他敏锐地问:“公主可是听见了什么流言?”
李羡鱼指尖轻蜷,随之摇头否认:“没有。”
毕竟,那不是流言。
呼衍要来朝是既定的事实,不过是早晚罢了。
临渊认真端详着她。
从她低垂的羽睫看到轻抿的红唇,再到衣袖下,不自觉地握住袖缘的指尖。
他觉得自己似是猜到了什么。
临渊没有再逼问下去,只是迅速敛下思绪,彻底松开了桎梏着她的手。
李羡鱼得了自由,本能地撑着椅子的扶手站起身来。
她还未站稳,临渊也已起身。
他的身量颇高,将烛火与月色尽数遮掩。
在她身前投下一片深浓的影。
李羡鱼站在他的倒影里,羽睫轻扇,有些慌乱。
怕他再问出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
临渊却没有再逼问她什么,只是俯身垂手,从旁侧的屉子里拿出文房四宝铺在长案上。
他抬眼看向立在稍远处的李羡鱼,低声问:“公主不是要写家书吗?”
李羡鱼轻愣了愣。
稍顷才回过神来,发觉方才令人局促事已被他揭过。
李羡鱼悄悄松了口气,轻点了点头。
她挪步过来,在长案后坐下,就着临渊新研好的墨给祖父写一封家书。
她落笔斟酌,写得缓慢。
临渊也并不窥视,只是平静垂眼,看向远处长窗边的月色。
他确实要出宫一趟。
去清水巷的杂货铺,找侯文柏重新商议呼衍来朝之事。
他想,等此事处置妥当后,再问李羡鱼一次。
兴许会有不同的答案。
她一直努力掩藏着,不让他知晓的答案。
思绪起伏间,李羡鱼已将家书写好。
她用镇纸将生宣压了,在窗前晾了会墨。
待墨迹稍干,便装进信封里,与长命锁一同递给临渊。
“我的祖父住在江陵城的银杏巷里。你向巷子里的人打听一声,便说是来寻数年前告老还乡的顾大人,便能见找到祖父的宅子。”
她的语声轻柔,却藏着自己的私心。
信封里不仅仅是家书,还有一封举荐信。
若是临渊愿意,便可以留在大玥山清水秀的江陵城里。
她的祖父会为他谋个好前程。
临渊并未多问,只将信封接过:“臣这便前去。”
他还有半句未说,这便前去,交给侯文柏,让他遣人送去。
毕竟这段时日内,他绝不能离开玥京城半步。
而待此事过
去(),他便要回胤朝⊕[()]⊕『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自然无法亲自为李羡鱼送信。
不过,待一切平息后。
他再回大玥,应当便能带着李羡鱼回一趟江陵。
让她去见见久未谋面的外祖。
他思及此,不再停留,抬步往外。
李羡鱼也从长案后站起身来,指尖轻握住他的袖缘。
她低声问:“临渊,你这便走吗?”
临渊回身看向她,眸色微深:“公主不想让臣走吗?”
李羡鱼轻愣了愣。
她像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慢慢松开了指尖。
她低垂下羽睫,掩住了眸底的心绪,半晌只是轻轻道了句。
“也好。”
*
临渊离开的当夜,玥京城里刮了一夜的北风。
李羡鱼睡在锦榻上,听见呼啸的风声在游廊上来去,一声连着一声,直至破晓时仍未停歇。
当更漏声敲打到辰时,月见带着宫娥鱼贯进来,伺候她起身的时候,窗外的风声已经歇下。
李羡鱼趿鞋坐起身来,洗漱,更衣,梳妆,如在宫中的每一个清晨一样,安静地由着她们摆弄。
她的视线落在窗外遥远的天穹上。
见天幕低垂,阴云满天,像是随时都要落雨。
“这冬雨一落,玥京城里就愈发的寒了。公主今日可要多添些衣裳。”
月见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又给她戴上一条兔毛的围领,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
李羡鱼轻点了点头。
许是天寒的缘故,李羡鱼也不愿出门。
便一整日都将自己关在寝殿里,安静地翻看着临渊留下的话本。
直至黄昏,落珠声起。
李羡鱼自窗畔抬眸,看见这场蓄势已久的冬雨终是落下。
她拢紧了身上厚实的兔绒斗篷,抱起只新灌好的汤婆子,走到抄手游廊上,看着庭前的凤凰树在雨中落下第一片黄叶。
她安静地看了一阵。
直至这般静谧的冬日黄昏里,又喧闹的鼓乐声乘风入耳。
李羡鱼不由得侧脸望过去,却只望见一层层高耸的红墙,与天地间连绵不断的雨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