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神地想:
其实临渊生得极好,比她见过的所有侍卫,甚至她的几位皇兄都要好看。
若是不终日冷着张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应当会更好看些。
正思量,坐在长案尽头的少年察觉到她的视线,淡垂的羽睫抬起。
两人的目光撞上。
李羡鱼耳缘微红,飞快地垂下眼去,又掩饰般地指了指放在他面前的一碟糕点。
“临渊,那块槐花糕放的太远了,我够不着它。”
她的语声落下,一碟槐花糕便被少年递来。
李羡鱼微红着脸,用银箸挟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
出乎意料的香甜。
一场午膳很快用完。
膳后,两人分道而行。
李羡鱼抱着小棉花,去东偏殿里陪自己的母妃。
而临渊则去配房中,将已建好的剑架挪至李羡鱼的寝宫。
再碰面时,已是华灯初上时节。
李羡鱼带着沐浴后的水意回返,与同样沐浴归来的少年对视一眼,便微红着脸,悄悄移开视线,往榻上躺下。
锦被是新换的,比之前要厚实一些,还带着被日光晒过后,暖融融的气息,催人入睡。
李羡鱼阖着眼,朦胧地问:“临渊,今日念什么话本?”
倚坐在梁上的少年长指拂开书页,淡看了一眼上首写的名字:“三言二拍,闹阴司司马貌断狱。”
李羡鱼没听清。
她有些倦了,抱着自己的锦枕徐徐睡了过去。
*
当夜,李羡鱼便因这本没听清名字的话本做了噩梦。
她梦见今日临渊给她捡香球的事被人捅到了何嬷嬷拿去,何嬷嬷听到后,立时便化做个青面獠牙的恶鬼,四处找她与临渊索命。
李羡鱼吓得不轻,一下子便从榻上坐起身来,胡乱裹上斗篷,撩起了红帐。
“临渊,何嬷嬷她——”
她语声未落,便对上临渊的视线。
少年一身玄衣立在她的帐外,面上冰冷的铁面掩住清绝容貌,一柄佩剑悬在腰间,而另一柄轻剑被他握在手中,来势凌厉地指向她。
李羡鱼愣住。
临渊的动作也骤然一顿。
他没曾想到,李羡鱼会在此刻倏然醒转。
原本想放在她帐外的剑,也险些抵上她的咽喉。
面对如此令人误会的情形,临渊持剑的手下意识地收紧,又立时松开。
他道:“不是要杀你。”
李羡鱼愣了愣,迟疑一下,伸手指了指放在远处长案上的几个雪梨:“那,你
() 是想着,削个水果给我吃吗?”
她小声:“我夜里不吃东西的。”
临渊一默。
他道:“剑能辟邪,放在此处不易梦魇。且若是我不在时有人过来,公主亦能持剑防身。”
李羡鱼似懂非懂地轻轻点头,看向他手里那柄明显比佩剑细、短上许多的轻剑:“那,你是怕我拿不起重剑,才重新买了把新的佩剑过来?”
临渊略一颔首。
李羡鱼觉得新奇极了,她试着将伸手过来:“我从来没拿过剑——真的能拿得起来吗?”
临渊道:“这柄剑的材质特殊,应当可以。”
他将剑递来。
李羡鱼杏眸微亮,小心翼翼地从他掌心里拿起了轻剑。
与她想的不同,这柄剑不像是沉重的铁器,倒像是什么好看的饰物,拿在手里,并不比圆滚滚的小棉花要重上多少。
李羡鱼想了想,期许地望向他:“那我日日将它放在床头,是不是便不会做噩梦了?”
是不是,便不会再梦见何嬷嬷了?
临渊道:“若是公主喜欢,便留下。”
李羡鱼莞尔,立时便将长剑放到自己的枕畔,回过脸来时,看见临渊的装扮,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去披香殿外么?”
她担忧抬眼,小声劝他:“宫里入夜后是不能出殿门的。若是你被金吾卫抓到,便会被送到慎刑司里去。我听说,里面的精奇嬷嬷们格外怕人,一个个比夜叉还要凶狠,折磨起人来,从不手软。”
临渊语声平静:“我不会让他们发觉。”
他有这个把握。
而李羡鱼略想了想,似是明白过什么,羽睫轻扇了扇。
“临渊,你是已经在夜里出去过了吗?”
她立时便从榻上坐起身来,忍不住地小声问他:“夜里的宫廷是什么样子的?你都去了哪里?可有看见什么好玩的地方?”
临渊于铁面后抬起羽睫,端详着李羡鱼的神情。
少女的眼眸明亮,纤细的身子倾向他,流露出几分掩藏不住的好奇与向往。
临渊忖了忖,问道:“公主想去?”
李羡鱼像是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言,微有些赧然。
她伸手揉着自己的袖缘,嗫嚅着道:“其实,其实我只是有些好奇——”
临渊颔首,又问:“公主想去吗?”
李羡鱼低垂的羽睫轻扇了扇,揉着自己袖缘的素手收得更紧,语声愈发轻细:“这不大合规矩……”
临渊等了一会,见她十分为难,便也不再迟疑,转身便走:“那公主早些歇息。”
他方抬步,袖缘便被握住。
临渊侧身,见披着绒线斗篷的少女匆匆站起身来,指尖紧紧攥着他的武袍袖口,双颊绯红,语声轻得仿若蚊呐。
“你、你怎么就不问了呀?”
她绯红着脸,不敢看他,语声又轻又细,像是怕他听见。
“你再问一次,说不定,我就答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