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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020

为上位者牵马坠蹬这样的话,在三国时期,或者说在古代并非是罕见的事情,但让乔琰在意的是他的名字。

颍川徐福。

这个有点土,甚至跟始皇帝那个派遣出去海外求仙问药之人同名的名字。

可倘若结合上这个年龄,这个游侠的身份,以及这个出现的地点,好像并不难联想到一个人身上。

也是一个比起徐福的本名来说更加耳熟能详的名字。

徐庶,徐元直。

在乔琰随后旁敲侧击打听对方来历中,她也确认了对方十之八/九正是她所猜测的那个人。

不过如今他还未成年,自然没有元直这个字,也还未曾因为那个替/人/复仇之事几乎落入将死境地,在被人救出后毅然弃武从文,潜心求学。

这会儿的徐福,还是个颍川郡内仗剑行侠的少年,正逢黄巾之乱,在安顿好了家中母亲后当即赶赴长社,只求能将黄巾拦截于此,以免在颍川境内造成更大的混乱。

此时的他无疑还远不够资格称得上是个谋士,甚至连书都还没读过几本。

按乔琰看来,应该说他还停留在一个觉得能靠着武力解决问题的地步。

乔琰并不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他是否也经历过这长社之战,或者说在参与了长社守城后,是否随即加入了这北上冀州的队伍,但总之现在他的确出现在了此地。

按照徐福的说法,前日的攻破黄巾之战中,还是他头一次知道,竟然有人能以口舌之利和误导的方式造成两方黄巾的内斗,从而让僵持已久的战场产生突破口。

而因为军中隐约传出的她此举实为替父母报仇,又将此事蒙上了一层传奇色彩。

他年纪尚轻,这任侠重武的性情又让他的情绪多了几分外露,因乔琰之举着实让他引为……或许用现代的话说该叫引为偶像,便干脆跑来扬言要给她牵马,好像并不是一件说不通的事情。

他话说到这里,就被赶过来的上官给锤了一拳。

对士卒来说,能让他们打胜仗的便是本事人,长社之围若持续下去,纵然皇甫嵩可能能找到破解之法,也并不能改变己方人少的困局,难保就会有更多人牺牲。

这可跟乔琰的年纪长幼,以及性别没什么关系。

何况皇甫嵩麾下的兵将里还有些是他从边关带来的,这些兵卒中年长些的,还对她祖父乔玄有些印象。

屯扎在五原的度辽军长年对峙关外胡虏,这些人组成的一部分精兵本就因为被困守城中憋了一口闷气,前夜得胜一解憋屈,别提看乔琰有多顺眼了。

再加上乔玄在度辽将军任上三年边境安定,士卒得到的待遇从未克扣,十余年间后来的继任者,也都不敢在有这么个前辈的相比下显得太糟糕,如此一来,便将他的影响力放大了不少,连带着也有了些好感叠在了乔琰的身上。

“这小子机灵啊,还能想到这么个挣脸面的主意。”其中一个老兵嘀咕道,“不过之前也没

人想到,

女公子也要骑马随行。”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可是乔公的孙女。”另一人回道。

徐福挨了上官的一记脑瓜崩后摸着后脑笑了笑。

总之最后这个给大功臣牵马坠蹬的工作落到了他这里,他怎么也不亏。

何况乔琰似乎对颍川颇感兴趣,问询了他不少与颍川有关的事情,甚至问及了他们这些个从事游侠“事业”之人平日里都做的什么,俨然是对他颇为器重。

徐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这问答之中将自己的家底都快泄露个干净了,也让乔琰进一步确定了他的身份的确是未来的徐元直。

“你似乎对那小子挺关注的?”在中途稍事停歇的时候,曹操问道。

乔琰从容回道:“头一次遇到这种愿为牵马的拥趸者,觉得有趣罢了。”

曹操又朝着徐福打量了一眼,还是没觉得以自己毒辣的眼光,能从徐福这里看出什么特别之处来。

如他这样的游侠少年在颍川境内没有上千也有数百,可着实算不上出类拔萃。

反正没他当年厮混着当游侠的时候有本事!

乔琰也不希望他看出来,干脆模糊了两句将这话给带了过去。

不过就算她没岔开话题,曹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关注在徐福身上。

皇甫嵩的疾行北上途中,少了朱儁这个能与他商量进军战略的,这重任自然到了曹操的身上。

从长社往冀州的路途中,皇甫嵩频繁相召,正为的是确定一条布局得到的行军路线。

算起来后世将黄巾覆灭之战的标志性战场放在广宗,但非要说的话,张角主力其实是在冀州的邺城共聚起事的。

但因为唐周告密,马元义身死提早发动,这支北线主力便发起于巨鹿郡,也就是张角、张梁和张宝三兄弟的老家。

而后,又自巨鹿扩散到周边的广平、清和、安平一带。

卢植领北军五校兵马前来的时候,与他迎面对敌的队伍就出现在广平郡的曲周。

但据探子得报,张角与张梁的主力还是驻扎在平乡-广宗一线,这地方基本上在巨鹿和安平的交接之处,位处巨鹿郡的最南方。

而张宝则将一部分人马屯扎在下曲阳,保持一个随时可以后退防守的状态——

这是巨鹿的最北方。

双方一南一北,成互相呼应之态。

皇甫嵩与曹操商议的就是这个与卢植部会合的位置。

皇甫嵩原本倾向于与卢植在平恩会师,届时近距离直击曲周和广宗,但他又觉得提早会师,以减灶之法规避开张角部下的窥探,在现身之时给对方一个意外之喜好像也不错。

这个选择上的两难,让他选择听一听曹操的建议。

曹操摸着下巴,目光在舆图上来回看了半天后说道:“我那世侄女所做的事情,倒是让我有些别的想法,不知道将军愿不愿意听听我的第三条路。”

皇甫嵩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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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世叔会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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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了行路方向后,曹操得过皇甫嵩的准允,与乔琰提及了此事,果然从她口中得到了跟他一致的答案。

“这不难想。”乔琰继续说道:“以我方人数,纵然加入了卢公的队伍,与黄巾人数也不过是相差无几,但黄巾自巨鹿起兵,乡党联合士气更旺,且是以逸待劳迎接我军,优势大上太多。”

“加上张角此人以宗教方式统辖众人,战斗力难测。那么与其面对如此情况,很可能让奇袭失效,不如直走下曲阳拿下张宝,以下曲阳黄巾的打扮南下而来,混入广宗城内,这才真够得上一个奇字。”

“不错,我正是这样与皇甫将军说的。”曹操抚掌而笑,越发觉得乔琰在这方面的天赋足可以称得上惊人。

当然他也不免觉得自己颇有举一反三的本事。

“当然此法还是得建立在前线对阵之人是卢公的前提下。”曹操想了想又觉得,这也未尝不是他们的幸运。

卢植此人无论是正面交战还是攻城战,全在一个“稳”字。

以外人的眼光来看,在卢植与张角之间的小胜推进,打得不那么好看。

但以他们这些有军事眼光的人看,他这不愧于其昔年在扬州平叛锻炼出的本事。

要是正面战场没有能拖住黄巾主力的卢植,只怕他们要想尝试绕行偷袭后方,也是一件完全做不到的事情。

若要评个当世最能打仗的大儒,只怕正是这位北中郎将了。

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是,后来的白马将军公孙瓒和昭烈帝刘备都曾是卢植的门徒。

至于各自学到了多少,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不过既然要先取下曲阳,乔琰大约就没有那么快见到卢植。

当然准确的来说,在皇甫嵩和曹操此前的计划里,乔琰起码得等到他们回师的时候才会见得到卢植,而到时候见面也不会是在兖州,而是在洛阳。

毕竟皇甫嵩已经在几日前将乔玄在三月已病得更重的消息告知了乔琰。

按照常理,作为他的孙女,她应当在不日内启程前往洛阳。

说不日,是因为皇甫嵩不敢肯定,黄巾在洛阳城中除却已经被车裂处死的马元义之外,还有多少眼线耳目,倘若因为乔琰太早回去,让兖州战况被外泄,就不太妙了。

所以此前皇甫嵩会说,兖豫二州的战况,会在他进入冀州境内再送出。

到那个时候,就算有消息往来一趟,秘报暗送到张角的手里,也不可能影响彼时的战局了。

乔琰也最好是在那个时候启程。

当然她本人并没有对这个计划做出明确的表态,而是已经在心中另外盘算了一出想法。

而这行军计划的变更,对她来说非但没什么坏处,反倒该说是件好事。

倘若按照原本的曲周会兵,最

() 合适的北上路径是按照乔琰她们来时的路,先过陈留回返濮阳,而后走阳平至广宗。

但如果要按照绕行的路线,最合适的走法就是从东阿过境,进入冀州,走清河一线。

这样的走法也就意味着,行军之路上会途径梁国以及定陶,不必绕路耽搁。

在途径梁国之时,乔琰循着原本的印象找到了乔氏族地。

乔氏不算豪族,自没有坞堡庇护,但乔氏有士族之名却几无财帛傍身,便很好地规避掉了被打劫的风险,也让乔琰得以从祖宅中找到原身父母曾经用过的衣衫。

皇甫嵩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和家中长辈抱头痛哭的画面,却看到乔琰只是跟族老简单寒暄了两句后,又以行军紧急不可耽搁之由很快离开了此地。

“不多留半日?”

皇甫嵩问道。

乔琰无声地摇了摇头。

她这些天来处处盘算的是如何在黄巾之乱中给自己的声望打出一个基本盘来,便不免对“乔琰”

过往在乔氏祖宅中的言行记忆有些疏忽。

加上她的体质和原身那病弱不足之态也稍有些区别,倘若过上两三年还能用身体养好了不少这种理由来解释,可在现在却不成。

多说多错,还不如减少接触。

而她这寡言的状态不难让人给她找出个理由来,无外乎就是触景伤情。

这很合理。

除了典韦有点不大痛快。

她这触景伤情的悲苦情绪要是难以发泄,可以在抵达定陶之前把波才那家伙多打几顿,而不是让他和徐福那小子一起识字进学!

他现在倒是觉得乔琰之前纯属瞎诌的那个,让他将来的儿子来学习这个想法非常好了。

但若是让他拒绝又怎么都开不了这个口。

在这军营之中谁不知道他和徐福两人是头一份的好待遇,在知识几乎被世家垄断的时代,能得到一个学习的机会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事情。

好在行过了曹县之后他就得到了解脱,乔琰让他和徐福两人自己自己温习去了,她自己则是一个人呆在营帐中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旁人觉得她是因为即将抵达定陶,也便是乔羽丧生之处觉得越发神伤,只有谋士系统知道,她又并非原本的乔琰,哪里有什么神伤一说。

在看到乔琰的举动之时,它觉得自己整个系统都恍惚了,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因为她在——

排练。

系统可以确定了,就算它问出来的话,大概也只会得到一个回复,她那出以孝服去见皇甫嵩和朱儁的场面,甚至还没达到她整场谋划的顶峰。

于定陶杀波才祭父才是那个重头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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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陶,位于济水之南。

昔日“乔琰”跟随父母在此地经过,撞上了波才南下颍川的队伍,但现在那个曾经发生过交锋的地方,已经不剩下什么痕迹了。

这不难解释,却让人觉得有些悲哀。

彼时战况分出了个胜负后,车架被人带走做了柴火,倒地死亡的马匹和人,在绝对的饥荒面前都不可能留存下来。

就连原本沁在泥土里的鲜血,也已经随着前些日子兖州境内下的那场雨,而被浸入了土层更深处的地方。

此时故地重临唯一能让乔琰辨认出的,是在土地上需要稍加注意才能看清的箭痕。

当然箭也已经不见了,早就被人给带走当做武器了。

她冷着脸色,因穿得稍显单薄而被吹到苍白的面色,又一次与孝衣的白色相互映衬,显得她格外孱弱。

但她腰背笔挺,捧着自乔氏祖宅取来的衣物一步步前行之时,又分明是好一派风骨凛然。

直到将这些衣物投入火盆之中焚烧,行招魂之事,火光这才将她的面色映照出一点绯红之色。

汉代的招魂手法多样,如汉武帝试图招魂李夫人结果折腾出了皮影戏这种东西,又如非衣也在传言中有此等效果。

但这些情况和乔琰这种父母尸骨不在的情形到底有些不同,所以这会儿自然是她说什么算什么。

实在不行就当做是什么偏门的风俗,总之还是要一个场面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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