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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004

她先是将这件并不合身的衣服反过来穿,又扎成了更短的样式,将乱发也抓到了脑后,将脸上的泥灰又抹了一层,又在营寨中走了一遭之后,趁着无人注意到她的举动,重新站到了领取食物的队列之中。

【……?】

系统呆滞地看着乔琰毫无负担地顺着队列走到了分发干饼的人面前,又……又领了一块饼。

在寻常的赈灾措施中,常常以赈票加盖的方式或者是领米剃眉的方式来防止冒领,在成分复杂的黄巾军中却不容易做到这种管理。

这样的情况下,自然就难免有人会生出领取两份粮食的想法。

可方才系统眼见发粮的黄巾军一刀刺死了一人,声称其来了两次,更说自己曾给富商发过赈济的粥米,有一手辨认面容的好本事,便让这领取米饼的队伍里少了几个人。

现在骤然见到乔琰做出这样危险的举动,它如何能不提心吊胆!

也不对,它是个系统,它没有心和胆。

像是察觉到了系统的想法,乔琰走到了僻静之处后,一边将米饼塞进了衣服里一边说道:“你还真以为那个发粮的能认得出人?不过是随便选中了一个倒霉蛋而已,事实上稍微改换改换衣着他就看不出了。”

唯独倒霉的正是那个被选中来起到杀鸡儆猴效果的人。

他到底有没有做这个冒领第二次的举动,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因为死人是不会为自己辩驳的。

他会被挑中,也必然是因为他正是孤身一人在此。

乔琰将其中的弯弯绕绕看得分明,但更清楚的是,她此时毫无改变时局的力量,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让自己过得稍微好一些,而后——

继续执行她的计划。

她此时还在巨野泽内,但等行了小半日后,他们就正式进入了东郡地界。

又复半日,便到了瓠子河前。

昔日汉武帝于濮阳建宣房宫,正在瓠子堰之上,此后上游自宣房宫之下都为河堤所隔,仅存有沟渎而已,这一行数千人便可以跨越这河沟而过,比之渡河简单了不少。

而过河不远,前方就已经出现了郓城的城郭。

兖州三渠帅之中的张伯,打东平范县而来,已经抢先一步拿下了郓城,正在此处与卜己会师。

两方交汇后继续西行,加起来就已有过万人的队伍,加上梁仲宁已经先一步攻克了濮阳,于是廪丘与鄄城县尉均望风而逃,不战自降,让黄巾军少面对了两场交锋。

这对身在黄巾军中的乔琰是个好消息,但

或许对这两城之中家境稍显殷实的人来说,

这绝非是个好事。

乔琰听着黄巾杀入城后的城中声响,

在垂落的面容上有一瞬的面颊紧绷,像是以咬牙的方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系统本还想调侃两句,她行到此处的时候,倘若是熟悉她的人一定会发觉,她比起前几天圆乎了一圈,正是每顿多领的一个饼绕着身上绑了一圈造成的,现在却干脆保持了沉默。

“张角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乔琰长出了一口气后说道,“可惜他忘记了一件事,利益当前,三十六方队伍各自为战,势必军纪涣散,这不是救大汉于将倾之法。”

残阳映照在鄄城城头的一杆旗帜之上,她朝着那处望了许久。

系统毕竟不能读取她的心里话,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它能看到的只是——

它的宿主又一次摸了摸怀中的匕首,像是个下定决心的标志,而后趁着黄巾入城掠夺的管理疏漏之时,离开了这支队伍。

这一次与先前追踪黄巾足迹而去时候的忍饥挨饿不同。

她身上带着几张偷藏下来的干粮饼子,起码能支持她两天的吃食。

而在她的视线之中,只有锁定了梁仲宁位置的标记在发出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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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仲宁在何处?

星夜之下,这位黄巾渠帅正带着残部奔逃。

在带人前往田氏坞堡之前,他绝没想过自己会面临这样的窘迫境地。

那个他第一次闻听名字的陈留典韦,何止是他手下来报的力大无穷这么简单!

那简直就是个步战的怪胎!

梁仲宁手中的枪,早在他勉力逃生的时候就折断了,唯独剩下半截枪杆。

对一个武将来说,连武器都折断了,无疑跟他的脑袋与脖子分家,实际上也只有一步之遥而已。

此前僵持两日的时间里,在田氏硬/弩的协助下,他甚至还未突进到坞堡之前就已经损兵折将了大半,最后一日,他自己更是被那个悍不畏死的壮汉突进到了面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枪杆子,眼看着就要将他撂下马来。

幸亏他的一个部从机智,当机立断以长刀砍断了他的枪杆,又替他迎上了那个“凶兽”。

若非如此,他早已死在了典韦的手里。

可他那个忠心的部从却身死当场。

梁仲宁抱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想法,当即拨马而回,朝着濮阳折返。

但这来时与回时的心情已经截然不同。

他来时对夺下田氏坞堡满怀希望,只觉有如探囊取物一般,走时却狼狈异常。

明明还是春日里的天气,他的脸上却有种烈火烧灼的羞赧情绪,即便是星月照路也无法改变他此刻恶劣至极的心情。

当他发觉前方的山道高处立着个人挡路的时候,这种自我折磨的坏心情无疑达到了巅峰!

可还不等他将手中的断枪抛掷出去,给这个挡路之人一个教训,他便看清了对方的面貌。

从山道两侧的林木之间投落下来的月光,正好照在这个拦路者的脸上。

让梁仲宁大觉诧异的是,对方的身形瘦小,并非是因为在这夜色中他的视线出现了什么认知误差,而是因为,那赫然是个不过十岁的孩童!

一个不该出现在此地的孩子!

此人虽身着不合身的布衣破袍,却在神情眉眼中,自有一派与山野之人有别的高绝姿态。

而这张被月色模糊的面容,带着与年岁绝不相符的成熟,以及让梁仲宁完全捉摸不透的神秘。

也正在他这勒马止步的当口,面对他随时可能发作的怒气,对方气定神闲地一笑,朝着他拱手作揖后,自那高处朗声道:

“高密严乔,候渠帅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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