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承认她利了她们。
可是她对她们并没有恶意,四妹妹与六妹妹年纪还小,若是自己不开口逼一逼,肯定会被一同赶出府去。
她是在帮她们。
而现在,她们不过是得了萧燕飞的一点恩惠,就立刻倒戈相向。
不过就是些无情无义之人。
不值得自己为了她们耗费心神。
萧鸾飞静立良久,好一会儿,她稍稍转过脸,看向了萧烁,语声冰冷地问道:“二弟,你就这样看着她欺负我吗?”
她微笑着,尽管她眼中毫无笑意。
萧烁定定地望着她,视线半晌未有片刻移动,乍一看,眼眸依然温和如往昔,只是多了些沉郁。
他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萧燕飞道:“二弟,你和三弟去外头
瞧瞧,跟严千户他们说一声,老太太、二老爷他们一会儿要出去,请他们放行。()”
“去吧。?()『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她的语气轻轻巧巧,还轻轻地拍了拍萧烁尚且单薄的肩膀。
萧烁是萧鸾飞的亲弟弟,崔姨娘是萧烁的生母,何必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在其中,反复焦熬呢。
萧烁乖乖地起了身,招呼上萧烨,兄弟俩就一起出去了。
“知秋。”萧燕飞轻唤了一声。
旁边的知秋立即朝萧鸾飞走近了两步,清秀的小脸上笑盈盈的,那微笑、那神情像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丫鬟。
萧鸾飞脸色微微一变,差点没退了半步,但勉强绷住了。
上回也是这样,一言不合,萧燕飞就让这个叫知秋的丫鬟把自己送到了侯府,在这里关了整整半个月。
现在又来。
萧鸾飞看了看与她擦肩而过,却看也不曾看她一眼的萧烁,嘴唇微动。
果然,所有人都是。
连她的同胞亲弟弟也不例外。
不过是因为卫国公世子。
因为卫国公世子带他去了幽州,给了他前程和军功,他就连自己这个亲姐姐也不认了。
幸好,她还有大皇子,她不是一无所有的。
“我要留在侯府。”压下心中的千头万绪,萧鸾飞表情一肃,下巴骄傲地微挑,“这对萧烨,对你们都有好处。”
“侯府会有一位大皇子妃。”
不仅如此,将来侯府还会有一位未来的皇后。
萧鸾飞不想再跟萧燕飞绕来绕去了,干脆就把话挑明,把显而易见的利益摆在了台面上。
“我只要一个侯府千金的身份,将来……”
萧燕飞的轻笑声打算了萧鸾飞的侃侃而谈。
“萧鸾飞,你还不懂吗?”萧燕飞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一点点地把掩藏在萧鸾飞心底的不安挑破:“大皇子这段日子可来找过你?”
“你让锦衣卫给大皇子递信,他可理过你?”
“大皇子妃?皇后?……你一个庶女能这样堂而皇之地站在我面前,靠的是大皇子啊!”
“但是……”
萧燕飞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停顿了足足三息,才问道:“大皇子如今可还理过你?”
这字字句句狠狠地扎在了萧鸾飞的心口,让她的心似在滴血,一个她不敢想的念头陡然涌了上来,在她的脑海里旋转。
大皇子确实没有来找她,难道说……
“……”萧鸾飞不由心惊肉跳,遍体生寒,嘴唇翕动不已,脸色白得似见了鬼般。
萧燕飞以缓慢的步伐一步步地走向萧鸾飞,直到距离她只有三步远的地方才驻足。
她浅浅笑着,却令萧鸾飞心头发颤,像是被剥去了身上最后一层衣物,那种赤|裸裸让她恨不得原地消失。
“侯府千金?”萧燕飞侧着脸一笑,慢吞吞地说道,“我,偏不给。”
() 耳边传来萧燕飞温柔轻缓的低叹声,听在萧鸾飞耳中,仿佛鬼魅阴冷的低吟声。
这一次,萧鸾飞再次控制不住自己,连续后退了两步,一脚猜到了裙裾的边缘,踉跄地差点跌倒,幸好她及时抬手扶住了茶几。
眼角瞟见那绯红衣裙以及绣着山茶花的绣花鞋进入她的视野。
萧鸾飞一手扶着茶几,目光下意识地顺着那绯红裙裾一点点地上移……
对上了萧燕飞那居高临下的目光。
黑漆漆的瞳孔泛着幽幽的清光,宛如无边无际的暗夜,像是要把周围的光全都吸进去似的。
眼前的少女是如此的陌生。
萧鸾飞动弹不得,感觉连她自己的灵魂都似乎要吸进去般。
她的樱唇剧烈地抖动着,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颅涌,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些模糊不清的东西再次涌现心头……
“你是谁?”
这三个字脱口而出。
声音似近还远,似是隔了几层纱般,让萧鸾飞甚至觉得有些陌生。
“你到底是谁?”萧鸾飞再问了一遍。
在很早以前,萧鸾飞就曾冒出过这个念头。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今生。
眼前的这个萧燕飞与她所知道的那个“萧燕飞”都不一样。
萧燕飞不该是这样的。
萧鸾飞喃喃道:“二妹妹温婉敦和,喜欢琴棋书画,喜静不喜动。”
“她不会骑马弓射。”
“她不会医术!”
萧鸾飞渐渐地又站直了身体,缓缓地再次发出质问:“你,到底是谁?”
她眼尾瞟见后方的厅门方向多了一道长长的影子,心绪慢慢沉淀下来,说道:“二姑娘,我曾听太清观的玄诚道长说过一个故事。”
“有个姓王的秀才一日落水而亡,明明断了气,可半夜里那死掉的秀才竟然又醒了,王秀才的娘以为儿子死而复生,却不想苏醒后的王秀才性情大变,每日必喝公鸡血,食生肉。”
“村人觉得不对,请了玄诚道长去村子做法事,这才知道原来王秀才竟是被那些个孤魂野鬼附了身……”
“二姑娘,”萧鸾飞朝前逼近了一步,恰如其分地挡住了萧燕飞的目光,双眸牢牢地锁住了她的视线,“你听说过吗?”
“萧燕飞,你听说过吗?”
萧鸾飞的语气轻而缓,反而愈发的咄咄逼人。
两人四目相对,近在咫尺,近得清晰地能看到对方脸上每个细微的表情。
萧燕飞深深地注视着萧鸾飞,清楚地看到她脸上的不甘。
这种不甘仿佛在说:“不应该是这样的。”
仿佛她自觉天生的高人一等,仿佛她应该高高在上,却又被打落凡尘。
萧燕飞掩去眸底微闪的光亮,笑了。
她似是饶有兴致地说道:“十二岁那年,我生了一场重病,被崔姨娘赶到了冀州的庄子上,自生自灭。”
“当时我没有银子,请不起大夫,久病自成良医。”
“十四岁那年,庄子遇到一伙流寇,当时庄户就死了几十个,为了活命,我拿起了弓箭。”
“这双手上虽还没有沾过人命,却也是沾过血的。”萧燕飞将自己那双干干净净、白皙无瑕的手放在了萧鸾飞眼前。
庄子?!萧鸾飞的心沉了一沉:对了,上一世,萧燕飞没有去过庄子。
所以,萧燕飞才没有这些改变?
要是这样的话……
“孤魂野鬼?”
这四个字闯入了她的耳中,似尖针刺了进来,让她心头猛地一跳。
萧燕飞似笑非笑地挑眉,两人身高相差无几,恰好四目平视,“我是孤魂野鬼,你又是什么东西?”
她低低一笑,淡淡浅浅的,如银铃般清脆:“十二岁那年夏天,你做了个噩梦。”
“你又哭又闹了好些天,后来,侯府里就有人口口声声地说,你被我传染了疫症。崔姨娘心急忙慌地非要把我送走,送去了冀州的庄子。”
听萧燕飞这么一说,李姨娘与周姨娘也有点印象。
他们记得那一年京中有疫症流行,得病的人基本上都是那些穷苦人家的百姓,大夫说,是因为天气热,食物与水容易变质,百姓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才会得了疫症。
当时二姑娘只是发了几天的烧,烧得昏昏沉沉的,崔姨娘就哭哭啼啼地说怕二姑娘得的是疫症,怕二姑娘把病气过给大姑娘和府里的主子们,非要把人送走。
萧燕飞这一走,就是两年多。
而崔姨娘像是忘了这个女儿,再没提起过……
此刻想来,三位姨娘皆是唏嘘。
“萧鸾飞,你当时为什么哭闹不休?”萧燕飞拨了拨垂在颊边的一缕头发,眼波盈然,轻轻地问道,“若非你哭闹,我也不会被送走吧。”
所以……
“为什么?”
“莫非,你知道,若是我留在侯府,会有什么不利于你的事发生?……比如,你我的身世会提前曝光?”
“……”萧鸾飞惊得瞳孔几乎缩成了一个点。
萧燕飞没有给萧鸾飞任何说话的余地,也不由她否认,声音渐快,步步紧逼道:“你这是一觉醒来,突然有了未卜先知之能,还是说,那天,你被什么东西附了身……”
“萧鸾飞,你告诉我,你是什么‘东西’?!”
“是人,还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