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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水村,张氏祖祠果然有人守灵,七副棺椁排排列,端是威严肃穆。
但入夜既阴森可怖,山村里因水汽汇聚,越显得潮湿阴凉,纵然张氏算大族,宗祠修建大气,并不漏风,这到了夜里也是火炉子燃着也不够暖人。
“柴火还有吗?再添点,真冷啊,这都三月了,咋入夜还这么冷。”
“咱这边挨着淮水,本来就水汽重,风大,不奇怪,谁让你不多穿点。”
“我这不是胖吗?省得你们这些
混账老说我大腹便便胖如球,我就少穿了点,谁知道这么冷,还好阿爹跟张二叔他们没来。”
守夜的人除了张家二房,既张作谷一家轮一人,别的便是宗族其他远亲出两个,既是礼仪,也是宗亲之义。
今夜守灵三人,俱是青年,身体扛得住。
但后半夜有点打昏头了,相继趴伏睡着。
火炉子噼里啪啦燃着火星。
棺椁靠着祖宗牌位的一端黑暗未被烛光蔓延到,上梁垂挂的祷祭白幡随着夜里冷风微微动,时不时扫过棺椁首端。
突兀!
一只黑乎乎的手抓住了白幡。
五指粗糙,指甲盖黑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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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凌晨。
罗非白手里拿着李二一大早从市界上买来的葱油饼吃着,一边看着面前再次被提到刑房的张翼之。
后者刚被上过药,神色比起昨晚镇定许多,当罗非白问他可否记得昨晚提起的什么灭门案。
“大人,小的重伤,脑子昏聩了,实在想不起往日案件....”
罗非白吃饼的动作停了下,又继续吃,“板子打你脑子上了?”
“倒不是,就是虚弱。”
张翼之一副昏昏欲睡闭上眼的样子。
张叔等人看着都来气,心里也吃惊:这狗东西果然反口了,怎会如此?
张翼之死猪不怕开水烫,罗非白也没多说,吃完饼起身出去了。
依旧趴着的张翼之看着他们走远了,不见影子,才观察周遭,发现没人注意,才默默伸手往草堆里摸了摸,将里面藏着的纸条拿出,撕碎了,再藏进去。
牢中岔路笔直,各有纵横,他们走的时候,也未察觉拐角里有个人影站着,似乎正常巡逻值守,又不露鬼祟。
罗非白顺道去了女牢,把多的一个饼给了阿宝。
“哥哥?”阿宝被张叔几次提点要叫哥哥,算是改过来了。
女狱长行礼后提及阿宝力气大,闲不住,已经可以帮她们弄些活计了。
“也不知好好的女娃子,怎的力气这么大,这十里八乡都没见过几个。”
罗非白笑了笑,“世界之大,总有些能人异士天赋异禀的。”
“也对,听说早年间还有些根骨软韧的能把身子藏进小小的箱笼,用作法术表演,可是神奇。”
“也有吃了毒药,有些人即可毙命,有些人命不该绝,实是命数,也是人之天赋吧。”
在牢里这种地方,什么人都能见到,消息千奇百怪,这些女狱卒可是能聊。
罗非白让阿宝再待两天出去。
阿宝倒是无所谓,目送罗非白走后,默默吃着饼,吃完又继续干活,闲不下来。
阿爹阿娘教过的,谁给她饭吃,不打她,不骂她,不撕她衣服,就一定是好人。
这个身子软软跟棉花一样的哥哥,跟这些姐姐婶婶的,都是好人。
好人真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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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衙门,得去张翼之老家那拿小册子,为赶时间且避免被人追踪,在没了那俩恶贼作威作福后,连县衙马肆的骏马都有资格骑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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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选马,中间江沉白问出昨夜留在心中的疑惑。
“大人昨夜不急着逼问张翼之,又故意用柳瓮的事去吊张翼之,目的不仅是看他能吐露多少秘密,也在看他是不是依旧不肯吐露隐秘?”
罗非白站在马厩外,似乎对这里的浓烈异味有所嫌弃,用手帕捂着鼻子,看了他一眼,闷闷道:“他是捕头,刑房里面就我跟张仵作,又没有什么孔洞可窃听,他还能不知道当时不会有人知他泄露吗?然而他当时忌惮非常,各种打量,我当时就怀疑他惧怕的不是有人窃听,而是一旦他说了什么,本官这边有所命令异动,他上面的人立即就能察觉到——也就是说衙门里可能有那人安排的眼线,是用来见识他跟柳瓮的。”
如果她是那背后的人,也不会全然放心这两人,毕竟不说老太爷的死是否存疑,至少暗杀她这个现任县官是两人操办的,这样的下属一旦被控制,既把这罪推到任何人身上都是重罪,那人不可能不防着。
江沉白跟张叔吃惊。
张叔恍然,脱口而出:“难怪您不急着去逼问他,莫非是在等那人暴露?至少他一旦改口,就说明那人肯定跟他接触过,反推回去查人即可。”
江沉白拉着马缰,回忆着,低声道:“小五,陈厮,这两人负责抬他回牢房,但那边牢狱巡逻狱卒也有两人,老王跟许赫,本来还有灶堂送饭的人,但大人您回归后,因为里面都是张柳二人的亲族,为的就是吃衙门的公家饭且克扣油水,被您一并撸掉的,也免得他们怀恨在心下药坑害,那边就暂时停工整顿了,未有送来饭食,都是李二暂时负责采买送饭,所以还是这四人嫌疑最大。”
内奸在,查什么都在对方预判之内,自然得用点手段把内奸揪出。
“我这就回去查?”
罗非白:“不用,那边牢门锁死了,钥匙你带着,饭食不用送,等咱们晚上回来路上随便买点送去就行了,顺便那会也让医师换药,既没了接触的机会,又不进食,也就无人可以越过牢门杀他。”
“至于消息,传了最好。”
两人顿悟:她已安排人盯着,这四人但凡传消息,因为边上都有其他关押的嫌犯,他无非趁着昏暗无人察觉悄然扔纸条什么的。
而且随着他们开始查永安药铺的案子,那边总会露出马脚,现在就看谁更忍不住了。
这也算是熬鹰吧。
反正她不急,好像又有点着急。
“走了,别耽误时间。”
张叔:“大人是怕张家那边下葬得早吗?应该不至于,张家大族,不会如此鲁莽,就算有些人想,其他张家人也不愿意的。”
“也不全是下葬的时辰,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两人不解,但也不敢耽误,立即加快速度喂养马匹。
江沉白把马拉过来后,问弱不禁风病恹恹的自家大人会不会骑马,要不要他带着。
“君子六艺里面有骑射,你说呢?”
罗非白语气淡淡,似有傲矜之意,张叔跟江沉白面露惭愧跟钦佩,一边眼睛发亮等着看自家大人威风御马。
等了一会。
大人不见动弹。
罗非白双手负背,遥望远方,语气寂寥,慢吞吞说:“最近本官的身体不太好,你们也看出来了,所以非要我明说?”
江沉白忍着笑,抬手撑着,“是小人愚钝,大人,请上马!”
罗非白睨他一眼,嘴角轻瞥,但手掌抵住对方手臂,可算是借力而上。
“大人小心些,这马有些烈.....”
江沉白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上马的人衣摆飞扬,一把拉住缰绳,马儿嘶鸣,抬蹄落踏,继而飞奔而出。
矫健君子郎,御马驰街,不见影而青丝飞扬,才是真正风华临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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