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单手拖着行李箱,另一只手不断抹着脸上的泪痕,轮子在崎岖不平的地面上拖得咔咔作响。
楼底下唐爷爷的那个小男孩还蹲在门口玩小汽车,他默然站起身,突然向江稚茵跑来,从口袋里翻翻找找,掏出几l颗糖,强硬地要塞进江稚茵手里。
这个孩子实在和小时候的闻祈有些像,头发也是一样长长的,江稚茵看着他,心里又疼痛起来,眼泪简直又要往外冒了,擦都擦不干,她把糖塞回去,说她不要,然后继续拖着行李箱往拐弯处走去。
楼道的阴影覆盖她全身,狭窄的过道堆积着一层薄薄的白雪,冷风侵袭这座城市,今年的冬天应该会异常寒冷。
小孩子安静地顶着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弯腰捡起地上的糖果,揣在兜里跑回家里自己剥开吃掉了。
爷爷问他嘴里的糖哪里来的,男孩指了指楼上,老人会错意,笑说:“又是那家小姑娘啊?”
他摇头。
是那家的哥哥给买的,说以后每次碰见那位姐姐,都送给她几l颗,这样子她心情会好点。如果姐姐问他是哪里来的糖,他就得告诉她是哥哥买的,这样姐姐就不会那么生哥哥的气了。
姐姐没问,姐姐也不要糖,小男孩就自己吃掉了。
他心说下次见到姐姐还得再给一次,但后来他很久都没再看到江稚茵了。
他想,楼上的人家应该分手了,就跟每天吵架摔东西的那户姓王的人家一样,但是好像又不一样,他们家一直安安静静的,来的时候安安静静,走的时候也安安静静。
爷爷叹气,说,人生嘛,就是会发生这样的事的。
江稚茵那天回去,一开门见到江琳就绷不住了,她抱着妈妈的肩膀嚎啕大哭,突然间变得像个小孩子一样,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一粒一粒往下掉,全部掉在江琳的衣服上,她衣襟被江稚茵打湿了大片。
她像妈妈哭诉:“……他真的骗了我。”
江琳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母女俩恍然间回到小时候,躺在一张软床上,江琳哄她睡觉,就是这样一边拍她一边唱咿咿呀呀又跑调的摇篮曲的。
“没事没事,至少你发现得早,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江琳苦笑一下,安慰着,“咱就当谈了一段失败的恋爱,至少妈妈还陪着你,你累了、想哭了,就回家来吧,妈妈现在还没那么老,可以接住你,啊,不哭,不值得。”
江稚茵抓着她的衣服抽抽嗒嗒的,简直要背过气去了,眼睛肿得像两个桃子。
江琳知道她女儿一直是个很刚强的人,小时候虽然也经常哭,但基本就是可怜巴巴地掉几l滴眼泪就算了,就只是想让别人知道她难过了而已,稍微关心她几l句她就又乐乐呵呵了,这是第一次哭得声音这么大、时间这么久。
江琳拍着她的脊背,叹着气音:“人生嘛,就是会出现这样的事的。”
屋外的雪愈下愈大,后来堆积了厚厚一层,有小孩在楼下堆了几l个歪歪
扭扭的雪人,嘻嘻哈哈地在雪地里跑来跑去,砸雪球。
今年怎么经历了一段时间这么长的凛冬,几l片雪花就打翻了很多事,像是用笔尖压在一张细细的纸条上划过去,划了两年,发现又回到了开始,于是你发现笔迹都落在一个莫比乌斯纸环上。
万物更新,万物归始。
江稚茵没有删掉闻祈的联系方式,但他一条消息也没有发来,闻祈也没有来她家找过她,新年的时候,再也没有那个默认头像推来一句言简意赅的“新年好()”。
细细想来,他们相遇的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居然谁也没有向对方道出过一声“新年快乐?()?『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好像每次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错过。
想到闻祈的名字的时候,江稚茵仍旧难过,她给了闻祈那么多次机会解释,他却似乎没有任何辩解想要辩解的地方,生生扛下了所有的指责,就像是在她面前承认他就如她所说的那样坏。
甚至一次都没来找过她,被戳穿后连挽回的想法都没有吗?
江稚茵觉得自己确实是个没脑子的傻子,这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她居然还在为他考虑,觉得闻祈可能也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苦衷。
年后那几l天,她穿上了江琳给她买的新衣服,去陈雨婕的新家小坐。
她家已经装修好了,暖气管和空调都安上了,陈雨婕爸爸的腿养了小半年,现在基本已经恢复如常了,在家里忙活来忙活去的,新年也没关小店,吃完饭就急急跑去值班了。
陈雨婕挽留他:“这才初几l,在家歇一天不行吗?”
她爸挥挥手:“初几l晚上大家走完人家,到街上溜达,正是卖烟花炮仗的时候,昨天就卖了不少,小孩子爱玩儿,见了就走不动道。”
陈妈妈习以为常:“他爱去就去吧,劳碌命,就是闲不住,腿脚刚好就想出去溜溜,有这点儿精气神挣钱也好。”、
陈爸爸前脚刚走,下一秒门又被敲响了,江稚茵坐得离门最近,她还想着是不是落了东西,打开门后发现是邓林卓。
河边还有人在放炮竹,噼里啪啦地吵得不行,家里却只有电视里重播的春晚和嗑瓜子的声音。
邓林卓下颌紫了一块儿,手里拎着一份年货,尴尬地看了江稚茵几l眼,然后装作自然地搭话:“我老爹让我到朋友家串串门,送点年货。”
他和闻祈关系不错,看他局促的模样应该也知道了江稚茵和闻祈闹掰了的事情。
江稚茵点点头,侧身让他进来,然后大声叫着陈雨婕的名字:“林子来给你送东西了。”
新装的暖气管很给力,开了一会儿家里就热乎乎的,邓林卓一进门就得脱外套,陈妈妈留他下来吃饭:“都是昨天待客的一些剩菜,正好你吃得多,帮我们家处理一下,你爸今天还开夜车呢?”
邓林卓点头:“过年的活儿钱更多。”
陈母:“那待会儿带点饭回去给你爸吃,你们俩老爷们儿过年了还天天吃外卖也不得行啊。”
“诶,好
() 嘞。”()
陈雨婕给江稚茵剥了个橘子,江稚茵盯着那橘子瓣儿数来数去,目光空空荡荡的,不知道该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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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跟小雨说过跟闻祈分手的事,于是陈雨婕就毫无顾忌地开口问邓林卓:“怎么这次不是跟哥儿一起来的了?他今年不回滨城过年?”
江稚茵的手霎时间紧了一下,掌心的橘子爆出汁来,她忙抽纸去擦,但手心还是黏答答的。
邓林卓看了眼江稚茵,也怪犹豫的,挠了好几l下脑袋,结结巴巴的:“啊……他还在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