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笑,觉得这种事跟中彩票一样玄乎,都等着这样的大奖砸到自己脑袋上。
本来都吃得差不多了,邓林卓趴在桌子上迷糊了一会儿,闻祈搀着他胳膊说该走了的时候,他就晕晕乎乎地说:“诶,对了,我把生日礼物寄到你学校了,怎么你没收,又给我退回了。”
闻祈缄默不语,半晌以后只吐了五个字:“没收到消息。”
“放屁。”邓林卓骂着,“我跟你说过好几次了。”
江稚茵原地怔了一会儿,她追上去,趁邓林卓还有点意识,问个究竟:“生日?什么时候的事?”
“九月八号啊,那时候你不是跟闻祈一起待在海城吗,你没陪他过生?”
她张了张嘴,如鲠在喉。
邓林卓跌跌撞撞地来拍她的肩膀,批评着:“你看你,不用心嗷,咱们哥儿本来就是个闷葫芦,你不问他就不提。”
坐在车上的时候,江稚茵查看手机日历复盘着时间,将日子倒退,她记得那天,自己跟闻祈说要住在陈雨婕家
。
也许闻祈那天本来是打算让她陪着过生日的,只是她不经意间拒绝掉了。
回家以后,江稚茵把书包拉链拉开捯饬东西,闻祈问她:“你要先洗澡吗?”
她摇摇头:“我收拾一会儿,你先去吧。”
趁闻祈洗澡的时间,江稚茵打开冰箱,拿了一筒挂面出来,好在冰箱里还有卤牛肉之类的存货,能做一碗比较丰盛的面条。
闻祈趿拉着拖鞋出来的时候,江稚茵正带着手套把盛好的面端上桌。
“刚刚你也没吃多少,这个算我补偿你的。”
他低头瞥了一眼:“补偿什么?”
江稚茵一边摘下防烫手套一边说:“你那天,有等我回去吗?”
她在心里想,如果没有就好了,自己就没那么愧疚。
可是闻祈偏偏说“有”。
他拉开凳子坐下,头顶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在桌面上,白皙的脖颈上还挂着没擦干的水珠,从浴室走出来的人整个身体都仿佛散发着热气,眼睫也是潮湿的,遮住黑压压的眼底。
“不过没关系,那个生日是王奶奶定的,我的生日不在那天。”
闻祈捏着筷子挑开面条,说得分外肯定,就像是知道自己的生日究竟在什么时候。
他总是和福利院的孩子不一样,大家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不知道自己是在春夏秋冬哪一天出生,都分外地想探明自己的身世。
可闻祈偏偏不,似乎什么都知道,并且非常想忘记。
江稚茵只知道他耳聋是后天造成的,王奶奶说给闻祈治耳朵的医生诊断他耳朵遭受过不可逆的重击,于是听力大大减弱。
可她不知道是谁造成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之前也一直未曾想过去探究。
回过头来才发现,因为自己之前不经意间流露的善意,闻祈一直都顾念着自己,于是她总是觉得对这个人有所亏欠。
“我给你打个欠条吧,以后你叫我的时候,我都会在。”
说完这句话,她正嘀嘀咕咕地去找可以写字的纸,闻祈的筷子却停了又停,他问:“‘以后’,是多久?”
窗户外正对一条宽阔的国道,时而有汽车鸣笛。
闻祈发出短促的疑问:“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一千年?”
江稚茵寻找的动作停滞住,她直起身子,回头对上他沉默的眼睛,仿佛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了那分外难捱的十二年时光。
于是,她鬼使神差地问:“你想要多久?”
江稚茵觉得现在一定不是自己的大脑在掌控这副躯体,她怎么会问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闻祈只笑一下,从鼻间叹出一口很轻的气,像是笃定地觉得,她只是随口许诺,其实未必真的能给得起。
“算了。”他说。
江稚茵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皮质本子,想撕一页下来,结果打开卡扣以后从里面掉出一张纸条,她捡起来,看见熟悉的字迹,眸光轻轻颤起来。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做不到。”
笔尖滑过纸页发出沙沙的声音,闻祈看见她推过来的纸条,有效期写着一万年。
“下辈子也有效,赖着我都没关系。”
江稚茵的语气倒是轻松,但闻祈却连呼吸都不稳,眼神分外沉重,一点点扫过那几个字。
他咬住牙齿,声音从齿缝里飘出来:“你总是这样,随随便便承诺,一次也做不到。”
她踩着闻祈的影子,脚被钉在原地,想说这次一定不会骗他,但是又给不出有信服力的证明,于是变得无措起来。
闻祈又说:“但我每次都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