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一定会被好人家领养——这几乎是无可厚非的真理。
将来她出去了,还能念着自己一点儿,攀个人际关系。
他从那时候就开始算计着,怎么能让自己熬出头,怎么能离开这个讨厌的孤儿院,怎么能够成为人上人。
但江稚茵被领养后,她无情无心,只说了那么一句“我会回来看你的”,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骗了人,她一次都没回来过。
闻祈那一点工于心计的恶毒念想,逐渐繁衍成不知名又莫名浓烈的情绪,他在无数个日夜里兀自恼怒,被这感情吞噬。
在长久又无望的等待中,他把爱都熬干了,开始恨起她来。
恨她撒谎还要给人希望。
他摘掉了那串蜗牛风铃摔在地上,剪碎了唯一一张福利院的大合照,期间剪破手指,血滴在稀烂的照片上,他冷眼看着。
可是第二天太阳升起,闻祈就又懊悔起来,恨又化为源源不断的爱,牵引他一点点黏起碎掉的
() 照片,把摔碎的风铃藏进柜子里,换了一串新的。
福利院变化太大,没有风铃,茵茵不一定能认出来,就更不会回来了。
茵茵不能不要他。
他想要……
想要什么呢?
“……”
台灯“啪嗒”一下熄灭了,家里像是停了电,外头的风灌进屋子里,吹起桌子上搁置的那张照片,照片跳动几下,又被人抬手摁住。
一片黑暗里,他眼底像是缓慢攀上一层薄冰,凝结起的冰棱折射出千万种情绪。
屋外突然响起几道门铃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流转。
——江稚茵又折回了。
几分钟前,她和陈雨婕刚走到人行道上,陈雨婕似乎开口有话想说,江稚茵一直惴惴不安,在陈雨婕开口之前,她皱着眉问:“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他菜都下锅了,我们又都说不吃了,跟耍人玩儿一样。”
陈雨婕就又安静下来,只徐徐问:“你想回去?”
江稚茵有些过意不去:“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一个人照顾王奶奶,现在又一个人能待在那个小房子里,都没有人陪他,万一憋出病来了怎么办?”
“就那什么……”她支支吾吾,“抑郁症,自闭症。”
陈雨婕张了张口,又词穷起来。
她想起自己之前在车窗外看见的那一幕,思忖了几秒,妥协:“……我电话随时畅通,有事就打电话给我吧。”
算了。
她才不帮闻祈表露心意,憋死他得了,江稚茵这么慢热,有他好受的。
陈雨婕骑上自行车,江稚茵站在路边冲她点头,她叹一声气,蹬车离开了。
江稚茵又上了楼,门已经锁上了,她只能摁响门铃。
门被打开的时候,里面一片漆黑,闻祈定定站了一会儿,没有问她怎么又回来了,只是很自然地解释:“家里停电了。”
江稚茵很奇怪地说:“不会吧,我看楼下的灯都好好的,是不是电费没交,或者是电路的问题?”
闻祈侧身给她让路,转身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查看电费余额。
“有电费,应该是线路的问题,得明天再找师傅来修了。”
“这样啊……”这让折回来蹭饭的江稚茵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才刚回来,谁成想这么倒霉,闻祈家这时候断电了,她连门都还没进呢……现在再转身下楼回家?
闻祈适时说了一句:“家里天然气还能用,要蹭饭的话就进来吧,我拿个台灯过来照照。”
“好。”
江稚茵坐在桌前,拆了药盒看了眼说明书,打算先把感冒药吃了。
闻祈这家里不怎么透气,待一会儿就觉得热,江稚茵把外套脱了,搁在一边的凳子上,看着闻祈进进出出,重新开了灶,然后就躲进房间里半天没出来。
她拎着药盒想问有没有一次性杯子,结果在卧室门口踌躇很久,不太敢进去。
里面噼哩啪啦的像是在收拾东西,江稚茵又怕这效果跟那天洗手间的水声一样欲盖弥彰。
她不是男人,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会产生亟待疏解的性冲动,也不敢多问,正打算悄悄走,结果卧室门突然被拉开,她肩膀抖了一下。
身后人拖着淡定的调子说着不淡定的话:
“怕什么。”
“又不是没撞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