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久的沉默里,尤黎没有再听到L说话,对方好像等不到答复就这么一直无声地任由通话时常一点一点增加。
尤黎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对方平静的气息,很久很久,他点点头,“可以。”
L低声说了一句,“我们一起吃。”
尤黎在餐桌旁坐下来,他面前是根据他的口味挑选出来后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但他的食欲少得可怜
,没有什么张开嘴的欲望。
他在听,听对面的声响。
有刀叉划过,筷子触碰碗碟的声音,没有什么吞咽声,像是在等。
L,“第一口。”
尤黎和现实剥离开的意识仿佛正在缓慢地被拉回来,通过这些细微的小事、一步一步去补足身体所需的能量,再很慢地通过这份渺小的联系,去建立起满足自身需求的本能。
受了重创后,蹒跚学步地学习着怎么去自愈。
尤黎食不下咽地吃下第一口,他吃东西的声音不大,没有不良的癖好。
但因为系统的收音设备良好,还是能听清口腔里一些细微得声响,臼齿咬着东西,再一点一点吞咽下去。
吃得很慢,仿佛味同嚼蜡。
尤黎吃一口,L才吃一口,循环交错着,隔着通话,用完了这一餐。
但尤黎还在吃,他好像感受不到饥饿和饱腹的感觉,模仿着对面的规律往嘴里塞着,听见对方没有声响了,还会困惑地歪一下耳。
但身体机能被补充后,给大脑分泌出的信息总会少一些,焦躁、不安、心慌都会减少。
对比刚醒过来的怔愣、爆发后的大哭,现在的尤黎已经好了许多。
尤黎还想再塞。
L却在他快吃进嘴里的前一秒道,“它不舒服就要停。”
尤黎又踌躇着停了下来,“它会不舒服?”
L说,“会。”
尤黎很突兀地安静下来,他很缓慢地感受到一股撑意,像是肚子里塞满了东西,他想吐,很想很想吐。
明明没有吃多少。
L下一瞬就听见椅子猛然被拉开的声音,他面色沉了沉,很快就听见尤黎把刚吃进去的东西全吐出来的声响。
很痛苦,好像又哭了。
躯体化反应是精神疾病复发后不可避免的常态,尤黎自己都不知道,系统没有说错,他现在的的确确应该吃药了。
尤黎又去漱口,反反复复走了三遍,他才吃进去一点东西,因为食管有些刺疼,被系统低声哄着说药物有镇定止痛的成分,才吃下去,吃完没多久又睡了。
亲手把人烧死,又眼睁睁看着人在自己面前变成一具白骨的后遗症还是太大。
尤黎做了很久的噩梦,他数次惊醒,但面板上还亮着的通讯又告诉他,现在还有人在陪着他。
L听到动静后会和他说一些话,例如自己在给伤口上药,纱布缠了多久,伤口愈合的状况,它们没有他想象得那么严重。
于是尤黎又会再睡过去,
他继续做那些光怪陆离的梦。
六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够让人刻骨铭心,难以忘怀。
那是尤黎很关键的六年,三观和认知都会在这段时间缓缓被塑造成型。
尤敛是那个引导他的人。
他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明明是同一具身体,对方却和尤黎判若两人,从出现到熟悉这个世界,摸透
人类社会的规则只用了很短一段时间。
尤敛不常出来,尤黎也很少会失去意识,他们大部分时候只会在脑子里进行交流。
说的什么,尤黎已经想不起来了。
他只记得那个时候他是开心的,不会再去想有没有人和自己玩,慢慢被塑造的认知观念告诉他,他不需要注重太多的人或者事,每天开开心心去上学,开开心心地再放学。
像一柄庇护伞,他在伞下学着很多东西,即使只有他自己,也仿佛被人手把手教着。
从那么小一点,慢慢成长成人
尤黎当时总是觉得很奇怪,他偶尔失去意识,又醒过来的时候会闻到身上有一些熟悉又奇怪的味道,像消毒水,但他整整六年从没有进过医院。
直到现在才想清楚,是因为对方仿佛在很早之前就做好了自身会离开的准备,在离去之前做了万全的安排。
尤黎已经不需要再住进孤儿院里,也不缺以后继续治疗的费用,但他舍不得那个地方,不愿意搬走,但没过两年,病灾人祸,一个没落。
每一件都是人力难以企及去避免。
尤黎突然惊醒,睁开眼便是一片黑暗,黑暗里有声音,是还在通话的面板。
L,“又做了什么梦?()”
尤黎有些痛苦又迷茫的,“我梦见我一觉醒来,就躺在病床上,忘记了很多事,脑子也好像出问题了,它很空,医生站在我面前,说我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治疗总算能告一段落了。?()?[()]『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我说我不知道什么治疗,我问他我生了什么病,我可不可以不治病。”
“医生在说着很多注意事项,没听清我在说什么,说我需要预防它以后再复发,会危害到我的身体健康,影响我的正常生活,还是需要定期来医院复查,做治疗。”
人类社会似乎不允许另一个自己的存在,医院说这是病,这是需要治疗的病。
它也的确是病。
尤黎想起梦里的最后一幕。
医生过了很久才欣慰地笑了笑,说,“你的病已经治好了。”
“不需要再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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