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名盛欢意,取自月堕枝头欢意,从前虚梦高唐的欢意。”
“好姐姐,你可记住我的名字了?”
随着雨季来临,汴京连着半月不见放晴,淅沥的小雨从乌瓦中落下,将整个倚翠楼淹没在连绵雨雾中。
往日的喧闹都被削弱,悬挂的红灯笼都变得模糊,歌声断断续续的。
唯有独倚高楼木栏的稚□□孩,如同模糊画卷中最鲜明的色彩,笑得肆意又明艳。
她看起来不过八岁,稚嫩的面容矜贵而精致,即便身着镶宝石的绯色衣裙,也不曾被压下半点,反倒衬得越发粉雕玉琢,那泛蓝的眼眸更是和宝石珠子一般,小小年纪就有了摄人心魄的魅力。
此刻的她姿态懒散,没骨头似的半边身子倚着木栏,半边身子靠在美人怀中,手还牵着对面的美人,还不忘偏头吃下另外一人捏到唇边的葡萄,比好些个成年人还要风流。
关键是她如此做,也不惹人心烦。
漂亮的眼眸一弯,脸颊边的酒窝就跟着下陷,和个瓷娃娃似的,将周围那些个美人哄得晕头转向,直呼娇娇,连那些个讨要赏钱的套路都忘记,恨不得把自己的耳环玉簪往她怀里塞。
“好姐姐……”稚嫩的声音像掺了蜜一般甜,短短二个字恨不得绕出七八个调,直叫人心头发酥。
旁边那喂葡萄的美人,当即连声回应:“哎哎哎,姐姐在呢,娇娇要吃葡萄还是荔枝,这西瓜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娇娇要不要来一口?”
旁边的客人斜眼窥见,愣是没敢相信,自己丢了几l百两银子,也没得到的一个笑脸,在那边和不要钱似的绽开。
可那盛欢意反倒板起脸来,抱怨道:“姐姐你怎么还没记住我的名字。”
旁边那人顿时露出愧疚之色,连忙保证自己一定记住。
这人如此,周围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都被这小家伙哄得稀里糊涂的,满脸带笑。
直到倚翠楼的楼主走出,声音才稍微停留下。
宁欢颜本不想过来,只是听下属禀告,说是有一小女孩偷遛进来,看其衣着打扮,应是出身显赫,怕随意驱赶惹恼了她身后的家族,所以才亲自赶来。
不成想,她刚至楼梯口,便听见那小女孩念出自己的姓名。
盛欢意……
这京中姓盛的显贵之人,可没几l个。
她顿时僵在原地,好半天才咬牙走出,打眼一看,那和盛拾月有六分相似的面容,根本不需要套话,心里头就已经确定。
她不知心里头是何滋味,就好像悬在心头的大石头落下,死死压在心脏上,又好像那块大石头不断往下落,越落越快,却一直掉不到地面,直叫人心里发慌。
她心中五味杂陈,可盛欢意却不知道,只知道又来个好看的姐姐,短腿往地上一蹬,还没有站稳就往那边跑。
她大刺刺牵住宁欢颜的手,仰着脑袋睁着大眼睛,声音更甜道:“漂亮姐姐你从什
么地方过来的,我刚刚怎么没能看见你?”
饶是在这青楼里、听过一堆甜言蜜语的宁欢颜,也被这话语蛊惑,扯出一抹笑意道:“我刚刚才从顶楼走下来。”
听到这话,盛欢意眼睛一亮,晃着她的手就开始央求:“漂亮姐姐,你能不能带我去顶楼看看雨,我最喜欢看雨了。”
不知怎的,宁欢颜有些恍惚,大抵是想起了从前,本以为自个已经遗忘,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可如今瞧见这小孩,才明了当年的记忆有多深刻,以至于如今想起,一幕幕都清晰无比。
盛欢意见她不回答,心里头也不着急,不知是从那边听到一耳朵,当即出声道:“漂亮姐姐你以前是花魁吗?我听阿娘讲过,只有最漂亮最受欢迎的人才能当花魁。”
宁欢颜骤然回神,嘴唇碾磨间,只憋出一句:“你吃糕点吗?”
盛欢意眼睛一亮,乐道:“糕点?!我可爱吃点心了,是姐姐亲手做的吗?想必一定好吃。”
宁欢颜下意识回答:“是我做……”
“小兔崽子!”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厉喝声从外头传来。
众人纷纷向外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玄色骑射服、腰配玉饰的女人,大步朝这边走来。
盛欢意脖子一缩,下意识就往旁边人身后躲,可还没有来得及藏,就被揪着耳朵提出来。
“你这家伙倒是厉害,趁我和你娘挑选礼物的空隙,自个就遛进青楼了!”
那人气打不一处来,又嗅到盛欢意满身的脂粉味,再看旁边的那些人,哪里猜不出这祖宗干了什么?
在宫里头时,这祖宗就嘴甜得不行,左一个好姐姐右一个漂亮姐姐,就连叶危止、叶赤灵等人都被她迷惑,天天往宫里送东西,她们都如此,更别说其他侍人了。
盛拾月一想到就头疼,也不知道这性子像谁,她虽性子张扬,却不是个能说会道的,宁清歌就更不用说了,只有在盛拾月面前才话多些,结果却生下个总是花言巧语的蜜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