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宜当真是给你养了条好狗,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一心一意为你铺路,”盛黎书冷笑。
她眼前闪过当年,她为了继续把控朝廷,将宁清歌代入掖庭,排除异议,一举将她推上丞相之位。
所以在明面上,宁清歌是她最信赖的宠臣,她亲手培养扶持的大梁丞相。
可在暗处,她们相互提防,互相厌弃。
她恨宁清歌是姜时宜培养出来的优秀女儿,厌恶那个曾经觊觎自己的皇贵妃、与自己妻子并称为汴京双珠的姜时宜,她一个小小坤泽,也配觊觎自己的皇贵妃?
可她又不得不依靠宁清歌,若不是她,她的朝廷早就被野心勃勃的老六、老八瓜分,让她成为一个毫无权利、完全被架空的傀儡皇帝。
所以她一边想尽方法折辱宁清歌,一边派人将她的身世传得人尽皆知、让她跪在炙热酷暑的台阶前、在她身上留下代表奴隶身份的刺青。
在那日,她察觉到宁清歌对盛拾月存在情意时,她当真觉得可笑极了,一条狗也敢肖想她的女儿?
她承认,她确实因皇贵妃郁结于心而久病撒手离去一事,对小九有所迁怒。
区区一个叶家罢了,她不是还留了叶危止一命吗?
叶青梧既嫁给了自己,就该一心一意都是她,叶家居功自傲,与宁家一块架空她的皇权,叶青梧难道不知?
() 她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只能设计将叶、宁两家除去?()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夺回她应有的权利,她有什么错?
她是一个皇帝,又不是一个牵线木偶!
再说了,盛春生又不是她叶青梧的血脉,只不过养在她膝下几年而已,盛春生还是她亲手带大的亲生女儿。她难道不心疼吗?
可是新帝未老,储君却已锋芒毕露,一个朝廷怎么可以有两个话事人?她也是被逼得无可奈何。
叶青梧凭什么来怪她,甚至要用自己的死来报复自己,丢下她和小九。
小九也不懂事,只知道听信旁人谗言,一味地远离自己的母皇,她又气又恼下,便再也不肯再理盛拾月。
可她也没有做什么啊?
小九不是健健康康长到现在了吗?
若无她庇佑、纵容,小九能在京中肆意玩闹,养成这幅桀骜不羁的纨绔样子?
而且她不也在为小九布局,让她顺顺利利登上皇位吗?
沉重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地落下,在空旷宫殿里回响。
盛拾月瘫坐在地,全身力气都被掏空,无法站起,也无力站起。
耳畔突然想起那日在猎场入口,两人躲在车厢之中的对话。
宁清歌问:“殿下,若树中蛀虫遍布,咬食绿叶、掏空枝干、吸干根茎、藏身与层层木屑之中,我们该如何处理?”
宁清歌说:“我闻南疆苗人有养蛊之术,是将众多毒虫放进一坛中,起初毒虫互相忌惮,各自占据坛中一隅,苗人见状,就会驱赶其中一虫,激怒各方,于是大虫吃小虫,小虫吃更小的虫,互相残杀后,即可得到最后的蛊毒,苗人便能驱使蛊毒为己用。”
这大梁,不就是一棵从里到外都是蛀虫的树吗?
她盛拾月当时是如何回答的,她说她要使蛀虫互相残杀,再杀剩下的蛀虫。
于是,宁清歌成了北镇抚司的巡抚使,她杀了那些残害百姓、贪赃枉法的蛀虫,这下又要将刀口对准自己,让盛拾月借她的性命,顺顺利利地登上皇位。
盛拾月扯了扯嘴角,突然笑起,笑却不及眼底,像有水雾在眼尾凝聚,瞬间就凝聚成珠,顺着脸颊滑落。
宁清歌问:“蛀虫死呢?树木该如何?”
盛拾月答:“除去枯根,刮去腐肉,将残叶铺于树干周围,作为养分,再对症施以药,如此便可使残木再生新枝,重获新生。”
宁清歌回:“善。”
善……
善吗?
时间溜走,日光逐渐退出房间,暗冷潮湿的阴影涌来,将床上、床下的两个人都笼罩住。
盛拾月突然明白,那日的宁清歌并没有笑,她分明、分明是躲在自己怀里哭啊。
她什么都清楚,什么都知道,她是心甘情愿成为盛黎书的刀,任她驱使、侮辱,只为有朝一日,亲手将她的月亮带上那个位置。
盛拾月闭上眼,却压制不住的全身颤抖,突然有一股浓郁的铁锈味从喉管涌上来,遍布四
() 肢百骸(),心脏被人高高举起又掐住。
盛黎书却在这个时候开口㈥()㈥『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道:“你去杀了她,陆鹤会将写有盛拾月的诏书给你,只要朕一死,你便是大梁的皇帝。”
“叶危止虽然手握重权,但对你忠心耿耿,你不会像我当年一样受尽桎梏,等有机会你再慢慢把她手中的兵权夺……唔!”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盛拾月突然暴起,也不知道哪里冒出的力气,竟直接将盛黎书压倒在床,同时扯过旁边被褥,死死压在盛黎书口鼻之上。
“唔!”
“唔!”
盛黎书眼眸圆瞪,既惊恐又不可置信,曲折的腿不断蹬往后,企图借力挣扎,缺氧下的脸庞涨红,伸手抓住盛拾月手臂,掐入肉中,极力抵抗。
事到如今,盛拾月冷静得不可思议,眼尾滑落一滴又一滴的泪水,不断往下掉落,可手上动作却没有丝毫放缓,甚至全身力气都压在双手上,拼命往下捂住。
盛黎书本就病弱,哪里能抵抗得了她?
只见她的挣扎不断放缓,眼眸中的神采散去……
之前因木床晃动,而剧烈摇晃的铜制熏香球慢慢放缓,浓郁香气将整个房间淹没,掩盖住房间里原本的腐朽味道。
方才耀武扬威的人,逐渐在盛拾月手底下没了呼吸,掐着盛拾月的手臂的手无力垂落,砸在绣有龙纹的被褥之中。
盛拾月有些迟缓,又捂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将被褥拉下,泛蓝眼眸倒映出一张极其可怕的面容。
那是她的亲生母亲。
她死了。
盛拾月表情木木的,好半天才开口:“是你逼我的。”
盛黎书彻底无声,再也无法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反驳、斥责,甚至惩罚盛拾月。
——咿呀!
不管方才的房间内如何吵闹,守在外头的陆鹤,直到这个时候才推开房门,向里头走来,抬眼见一片混乱场景,没有丝毫紧张慌乱,一如之前的平静。
他说:“殿下先回去吧,等到夜幕降临时,小人再将陛下驾崩的消息传出。”
“传位诏书放在寝宫书架上,等会小人就去取来。”
“你……”许是之前的大起大落让脑子变得迟钝,盛拾月有些茫然,不知陆鹤在说些什么。
他不是皇帝的贴身近侍吗?
陆鹤好像看出她的疑惑,只说:“小人十六岁那年,失手砸烂了陛下赠予皇贵妃的茶盏,陛下怒声责罚,是皇贵妃为小人向陛下求情,救下小人这条贱命。”
所有的声音消散,站在檐角的鸟儿拍翅飞走,只剩下摇摇晃晃的铜铃,发出悦耳声响,丁零当啷的,响个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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