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戒尺不长,大抵有七寸左右,平坦的一面刻书文,圆滑的一面打磨得光亮。
盛拾月对这玩意并不陌生,以前阿娘有时气不过,也会翻出这种样式的戒尺,用圆滑一面拍打在她掌心,既疼又响。
盛拾月咽了咽口水,有些害怕又搁不下面子,只能强撑着。
宁清歌面色一变,声音瞬间冷冽如寒冰:“跪下。”
本能反应比脑子更快,盛拾月腿脚一软,“啪”得一下就跪下去。
等反应过来,她又有些后悔,凭什么宁清歌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她既不是小狗,又不是宁清歌抓来的犯人,干嘛要听她的。
她如此想着,膝盖便一动,居然想要反悔站起。
可那人却察觉到她意图,戒尺在掌心一拍,便喝道:“跪好。”
刚刚离地半厘米的膝盖,唰一下就落在地上,和地面贴得严严实实的,没有半点缝隙,更别说挺直的脊背,扬起的脑袋。
哪怕是教导礼仪的老师拿着尺子来比划,也挑不出半点瑕疵,比在皇帝面前,还要跪得板正规矩。
那戒尺在掌心轻怕,发出一声接着一声的响声,像是催命的倒计时,直叫人心里发寒。
盛拾月更后悔了。
说实在的,她方才能那么嚣张,无法就是仗着宁清歌惯她,北镇抚司都是她的人。
如今终于察觉到不对,板子还没有落在身上,就开始胆战心惊。
她是真的怕疼。
啪、啪……
盛拾月一抖,慌慌张张抬起眼看宁清歌。
那人神色不变,斜身倚着桌沿,发丝以银簪束起,依旧是那一套绯色飞鱼袍,衬得眉眼越发薄凉,像是在思索,漫不经心地挥打着戒尺。
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盛拾月脊背挺得更直,后背都冒出细汗
。
她这两天也没犯什么错啊,不就小小闹了个脾气……
不多时,宁清歌便冷硬冒出两个字:“伸手。”
盛拾月瞳孔一缩,既害怕又不敢相信宁清歌是真的敢打自己,心里头忍不住冒出些许委屈,狠狠将手伸出来,就差指在宁清歌脸上,大骂控诉她了。
另一人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又抿成一条直线,抬手捏住她指尖。
盛拾月一抖,脑袋差点就缩下去,连忙努力维持住,就是表情有些控制不住的可怜。
“这就怕了?”宁清歌声调上挑,多了一丝讽意。
盛拾月哪里会示弱,她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宁清歌越威胁,她越硬气,当即就道:“有本事你就打!”
语气倒是厉害,那微微泛蓝的眼眸却晃动,眼尾耷拉着,像小狗撒娇般可怜。
戒尺扬起,还没有落下就吓得盛拾月闭上眼,倒吸一口凉气。
——啪!
戒尺毫不犹豫地落下,在白嫩掌心留下红印,泛起火辣辣的疼。
宁清歌是真的打!
盛拾月又委屈又气,当即就炸起毛,用力抽回手后就仰头,还没有说话,那人就抬腿,踩在盛拾月肩膀。
力度不重,盛拾月甚至都没有摇晃一下,只是阻拦了这人气鼓鼓往前的动作。
那人的声音更冷,几乎是命令般开口:“谁是乌龟吃煤炭的老王八?”
盛拾月身躯一僵,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危险。
“嗯?”宁清歌发出一声气音。
盛拾月后背有冷汗滴落,脱口而出的时候,倒是半点不在意,只顾着自己出气,还没有多想半刻,就会被其他事情所吸引,所以从来没有愧疚自责过半点,如今被宁清歌秋后算账,才开始害怕。
她嘴唇碾磨,眼眸虚晃,连掌心传来的火辣辣的疼都被遗忘。
宁清歌面无表情地呵了声,稍用力踩了踩某人,又问:“本官问你话,为何闭口不言?”
她一字一顿,强调道:“老王八……”
“小九是嫌本官太老了?”
“嗯?”
盛拾月又一抖,越发心虚,低着头继续不敢说话,可那人却越发用力踩着她,冷冷道:“还想来一尺子?”
盛拾月吓得脑袋一抬,忙道:“我哪有!”
她扯了扯嘴角,硬生生扯出一抹笑,努力解释道:“老、王八不是重点,我不是那个意思……”
“哦?”宁清歌像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说:“那小九就是嫌我心黑咯?”
盛拾月顿时“嘶”了声,她是这个意思没错,但是也不能承认啊,她结结巴巴,努力找借口:“我、我那个、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
宁清歌似笑非笑地反问:“那是什么意思是?”
说话间,那戒尺又在手中敲打,因抬脚踩着盛拾月的缘故,她半坐在桌沿,便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盛拾月,威严更甚,直叫让心里发寒。
“嗯?”她又是一踩,玄靴在绸缎料子上碾磨。
盛拾月冷汗直冒,短短一段时间内就沾湿了里衣,心中全是悔意,哪里想得到宁清歌还会翻旧账。
早知道、早知道她就不闹脾气了,或者方才威逼利诱的时候,她赶紧把甜头吃了就认错,也不至于这样。
“宁、宁望……”话还没有说完,这人抬眼一瞄,看着某个人阴沉的面色,当即就改了口:“宁大人。”
“宁大人我知错了,”她可怜兮兮地求饶。
聪明人能屈能伸,不过暂时服软罢了,等宁清歌气消了,她再闹回去,盛拾月如此一想,眼睫一眨,覆上一层水雾的眼眸更加楚楚可欺。
“宁大人,小的知错了。”
她伸出被打的手,又撒着娇般地开口:“好疼。”
宁清歌似笑了下,正当盛拾月觉得有希望时,她却突然说:“知道错了?”
“那你说说,这段时间你一共说了几次?”
盛拾月表情一僵,面色如丧考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