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要说是他特地准备的这张弓,却是冤枉了。
他松开手道:“弓是宫人备下的,朕怕给你换了,你觉得朕看你不起。”
“陛下故意输给妾,摆明了心里是愿意告诉妾的,还兜这么一大个圈子。”
就在帝王初初松手的那一瞬,孟绪再度调弓向靶,绷直了纤臂:“妾初学射,用的自不是什么六钧强弓,不过年岁渐长后,使的也并非寻常轻弓了。方才一时不适应——”
羽箭离弦,竟一发破的。
饶是帝王,也要惊叹鼓掌。
“去烹壶茶,朕慢慢同你说?”他问。
*
孟绪才知道他说的“烹壶茶”是真的只让她烹茶。
方才还搭弓的手,如今又柔柔款款地执起茶刀,托起壶承。
陈年普洱,不温不寒,是最适合秋季来饮的。可她辛劳了半天,好容易茶出汤了,却被人以女子有孕不宜常饮茶为由,生生将眼前的茶换成了一盏乳酪。
“八字还没一撇呢。”孟绪抗议。
萧无谏捧盏低嗅,享受着她忙活的成果:“八字还没一撇,不也教柳柳忧心悄悄,梦寐不宁?”
孟绪横去的眼神已如同箭波,射人欲穿。
“还请陛下快付茶资罢!”
所谓茶资——
腾起的茶烟里,帝王慢悠悠揭眼:“她还在教坊司的时候,有过一个密友,名钟灵。”
于此同时,瑶境殿中,滚滚香烟正被宫人手忙角落地扑灭。
“主子,宫中私自祭奠,可是重罪。”
“为何是罪?不就是怕招来鬼魂?若是点个火盆就真能魂兮归来,钟灵就该在沈氏出宫之前,向她索命。”
善善重新点燃盆里的纸钱,瞥了眼腕上的伤口。
“还是太轻了。”
宫人红着眼道:“都溃烂成这般模样了,主子还嫌轻!”
善善苦笑:“是我在他心里的分量,太轻了。”
宫人这才听出她是觉沈贵人的下场不满意,宽解道:“好歹翟衣的事也查不下去了,只能一并算在沈氏头上。钟美人在天有灵,看到主子为她这样涉险,甚至不惜自伤体肤,知道这世上还有人惦着她,一定也能瞑目。”
善善忽然从地上起身,将手中剩下的半捆纸钱囫囵抛进金盆里,熊熊高焰瞬间烧起,把她的脸映得凄红。
这次,任宫人把火打灭,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钟灵怕是不敢看我。”
*
自善善记事起,就是教坊司里的一个舞姬了。
她还那样小,才三岁的年纪,几乎是教坊司中最小的舞姬,什么都还不懂。
可教坊司的嬷嬷却说,她这个年纪,身子柔软,学舞是最好的。
好到下腰、横叉,若是哪个动作她迟迟做不了,嬷嬷便会一直不给她饭吃。
好几次饿得前胸贴后背,在院子里嚎啕大哭,嬷嬷只从她身边冷着脸走过:“哭吧,反正日后只需要学舞,也没你开口的地方,哭坏了嗓子倒也无妨。”
忽然有一天起,善善终于不再哭了。
嬷嬷以为她是学乖了,却不知道,是有人偷偷给她塞了馒头。
所谓的讨出去是教坊司里常用的说法。严格来说,教坊司里的人都是陛下的人,自不能看上了就带走,但若是那人在陛下面前足够有分量,要个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