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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儒冠不误身

按照刘显洋所给出的路线图, 曲长负他们截下粮草的位置应该在散岭附近,这个时候山下尚未入冬,但山中气候寒冷, 已经飘起了小雪, 更加让寻人变得困难。

靖千江心急如焚, 纵马急赶, 他所骑的又是千里良驹, 很快便把侍从都甩到了身后,循声冲入了一片乱军当中。

靖千江这一路过来, 心中构想过许多发生变故的可能原因。

或是刘显洋临时变卦,或是护送粮草的队伍中又隐藏着高手。

也或是苏玄那边的事情未办好,让朱成栾察觉了端倪, 因而派人来堵截曲长负。

但是他找到地方之后, 万万没想到,眼前竟然是一副三方混战的场面。

曲长负这一边截留粮食的人, 山寨护送粮食的人,再加上一群莫名冒出来的黑衣人, 三边打的七零八落, 却不见粮车和曲长负的影子。

靖千江心中对这种场面极为纳闷, 但他心里极其惦记曲长负,根本没有心思深究,单枪匹马强行闯入战局,还顺手将几个黑衣人斩下马来, 一路向前冲。

他一边急奔一边在心里琢磨着曲长负的性格,想象他这个时候应该向什么地方, 果然再转过一道弯, 就在一处半山腰上, 看见了被几个黑衣人围在中间的曲长负。

此刻形势对他已经非常不利,不光是以少敌众,曲长负甚至连一样趁手的兵器都没有,只握着一根树枝。

他对面那个黑衣人手持钢刀,已经迎面向他劈砍而至。

破风之声尖锐刺耳,可见剑气凌厉,面对这等状况,曲长负举止依旧从容,竟然直接扬眉振腕,手中树枝横架,似要直接迎上刀锋。

这时旁边若有人观战,必定惊呼一片,觉得曲长负是急昏了头才会拿树枝跟钢刀硬抗。

却没想到,当树枝与刀发生碰撞的那一个瞬间,竟然微妙一侧,直接沿着刀面滑了出去,将那股锐意消减,真气却陡然迸发。

那把长刀顿时脱手而出,被曲长负接住之后,眼睛也没眨地反手划了道圆弧,以他为中心的包围圈立刻被斩破。

眼看他就要赢了,这时,却有一个一直在旁边观战的黑衣人轻轻“噫”了一声,忽地纵身跳入战圈,二话不说,一掌向着曲长负后背拍去。

此人是目前这些黑衣人□□夫最高的,一开始他不知道是自持身份还是轻蔑,压根就没动手,这时见曲长负厉害,又立即从人背后出手,简直近乎于偷袭了。

曲长负差就差在身体不好,因此他跟人动手的时候多用巧劲,很少硬抗,这回却是避无可避,旁边更有其他人的刀剑招呼。

曲长负片刻之间果断权衡,让开两把能够致命的长剑,同时回身就要硬接这一掌。

就在这时,却有道人影斜刺里一闪,挡在了曲长负与黑衣人的中间。

正是靖千江。

他为了给曲长负挡招,甚至来不及抬掌相迎,直接用胸口硬生生挨了一下。

他哼都没哼一声,也同样趁着对手震惊的那一刻抬掌拍出,硬是把黑衣人打的吐血后退。

同时,靖千江借势向后飞跃而出,一把抓住曲长负的胳膊,带着他翻身上马,道:“走!”

他挡招救人快速非常,曲长负坐上马背,脸上沉沉地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回头望去,正好见到那名被靖千江打吐血的黑衣人也抬起头来。

曲长负冷笑一声,反手从靖千江腰间抽出刀,指尖透力,直接冲着那名黑衣人抛了过去。

“噗”地一声,刀锋入肉,刺透胸膛,正中心脏。

黑衣人尚且未从靖千江那一掌中缓过劲来,已经仰天倒地而亡。

*

马儿带着曲长负和靖千江跑了出去。

他们两个都来不及说话,曲长负控制着缰绳,左绕右旋地向前跑,甩掉后面的追兵。

靖千江坐在他身后,颠簸之中忽觉胸口一阵剧痛,一口鲜血差点喷在曲长负后颈上。

他连忙抬臂,以袖遮面,将血吐了上去。

总算到了一处山坡之下的树林当中,曲长负才勒住缰绳。

他跳下马背,身体晃了晃,扶着马低头咳嗽了几声。

靖千江连忙道:“慢点,慢点,你受伤了吗?”

曲长负咳道:“没有。”

他冲着靖千江抬手:“你也先下来。”

靖千江胸口剧痛,行动一时有些迟缓,但此时坐在马背上,看着站在下面等待自己的曲长负,他竟控制不住地微笑起来,心中说不出的安宁喜悦。

靖千江伸手握住了曲长负的手,他抓的很紧,却一点都没在对方身上借力,一手扶着马鞍下地。

曲长负道:“你的伤经不起颠簸,让马自己走罢。”

靖千江摇了摇头道:“没想到,我居然还有拖累你的一天。”

曲长负冷冷道:“活该。当时我跟他尚未来得及交手,你若不出现,我也不会输。”

面对他的冷言冷语,靖千江只是微笑,说道:“我知道你不会输,但是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能少动一次真气也是好的。”

他顿了顿,又说:“其实你如果想自己脱身,把我放在这里,你骑着马走就可以了。等回去了,再让人来接我。”

曲长负这才明白靖千江之前在笑什么,盯了他片刻,忽然也跟着笑了,眉梢斜飞入鬓,唇角弧度柔和。

他慢悠悠地说道:“那我怎么舍得……”

这一笑一语太要命了,靖千江被自己喉间的血沫子卡了一下,剧烈咳嗽起来。

曲长负扳回一局,似乎略带得意,也不管他,起身上旁边转了转。

等到靖千江自己咳嗽完了,他也折返道:“你的伤还得及早处理一下,前面的半山腰上似乎有个山洞,进去等援兵罢。”

他挑了挑眉,背转过身子:“来罢,我背你。”

靖千江道:“不用……”

曲长负道:“以你的伤,要走的话怕是明天也到不了,少废话,上来。”

这是曲长负第二次背他,第一次是两人的初见。

说来也巧,竟也是在这一片冰冷晶莹的雪地之中。

靖千江没再说什么,片刻之后,将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搭在了曲长负的肩头上,动作轻柔的仿佛对方才是那个身受重伤之人。

当他彻底环住曲长负的脖颈时,两人似乎都怔了怔,恍惚间如同时光重叠回溯,一股难以言说的迷茫涌上心头。

兜兜转转,竟是这么些年都过去了。

即使回到少年时代,也难复少年心境。

曲长负背着靖千江去那处山洞。

明明走路的那个人是曲长负,靖千江趴在他的肩头,却是紧张到手心出汗。

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流浪惯了的乞儿突然睡在了一张名贵玉床上,心里又是喜欢又是惶恐,小心翼翼悬着身子不敢压实了,生怕稍一用力,就把对方给压碎。

恨不得这段路马上就结束。

可是下巴搁在他的肩头,脸贴着他的侧脸,感受到那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他又不自觉盼着,这种亲密能更长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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