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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距离沈子衿签下白纸黑字的字据后又过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发生了不少事。

首先,公事上,朝堂势力划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礼部尚书人头落地,还牵连九族,流放的流放,为奴的为奴,一同牵扯进的官员判罚不等,不过礼部尚书黄泉路上肯定不孤单,起码次辅是陪着他的。

据说承安帝对次辅说最后一句话已经没什么火气,只道念在他有功的份上,放过他家中其余人。

如沈子衿所料,次辅没了,皇帝要提拔新人,内阁进了两个新阁老,楚照玉和沈子衿也趁机在其余岗位上安人手,春闱的活儿也被他们的人揽住了,是在给未来铺路。

外交上,雄鹰部因为抹不干净,被迫在互市上让利,以求息事宁人,这可是刮了肉,丢了好多银子,朝廷欣然接受。

总之,公事上十分顺利。

至于私事嘛,有好消息和坏消息。

好消息,这一个月里,楚昭没有表白。

坏消息,沈子衿降低独处时间的政策没有成功。

东宁这小棉袄可太贴心了,他依然前来温书,但是到了晚饭时间,就不肯再天天留下一起用饭,只偶尔留,这个月加起来才三四次。

东宁顶着可爱的小脸蛋,认认真真道:“让皇嫂教我,已经是莫大幸事,我怎么还好多占去您和皇兄相处的时间呢?”

从他的角度出发,那真是有理有据,沈子衿若是反驳,恐怕东宁会惊讶无比:什么,难道您和皇兄感情不好吗!?

可见孩子有时候太懂事,对大人来说不见得全是好处。

而且,沈子衿觉得楚昭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了。

不是错觉,沈子衿偶尔会抓住他偷看自己的眼神,光被抓住的就有许多次,那他没发现的时候呢?

细思恐极。

头几次被抓住的时候,楚昭还会先不自在地移开目光,飘一会儿,然后仿佛想通了什么,再佯装自若地把视线挪回来。

等次数稍微多了,楚昭连那点不自在都没了,非常坦然跟沈子衿对视。

这种时候,败退的就是沈子衿了。

沈子衿有些头疼,还很疑惑不解。

楚昭喜欢自己,毋庸置疑,可他最近表现得很奇怪,仿佛从容的做好了什么准备,等着自己开口。

他应该没解读错。

可自己开口必然是要岔开话题,任何暧昧气氛都不能逃脱沈小侯爷的制裁,绝对不能留,要拿公事的凛然正气镇压恋爱脑。

所以楚昭等什么呢?

沈子衿叹了口气。

“怎么在叹气?”

今天天气好,沈子衿在明月轩的池塘边喂鱼,楚昭从明月轩外走来,迎面就瞧见沈子衿倚着栏杆叹气。

沈子衿立刻坐直了:“没有,就……只是松松气息。”

楚昭仔细瞧了瞧沈子衿的脸色,沈子衿早就把情绪收好了,楚昭没

看出郁色,信他一回,顺手也抓了把鱼食,边往池塘里扔,边跟沈子衿聊天。()

“白大人不日就要离京,我们准备给他践行,明晚在锦绣阁定了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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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子衿:“好。”

白君行变了职位,从翰林侍讲学士,挪到了都察院,现担任监察御史,即将离京去玉州巡查。

别看监察御史官阶比侍讲学士低,却是个真正手握大权的差事,察纠内外百司之官邪,可露章面劾,等于手里直接捏着官员们的前途,外出时常称作“代天子巡狩”,去了地方上都是要被捧着围着的。

白君行去玉州待个一年,再顺顺利利回来,有了外放资历,才是他真正该在仕途上平步青云的时候。

但白君行此番去玉州,却没那么简单。

沈子衿将一点鱼食丢在水面,泛起点点涟漪,引得锦鲤争相哄抢,水波骤然迭起:“玉州之行是入险境啊。”

虽然监察御史权力大,但官场嘛,谁想给自己找麻烦,有些御史到了地方,收了孝敬的银子,巡查期间吃饱喝足,跟地方官们一家亲,装模作样看一看,回头写一封夸夸折子,圆满完成此行,何乐而不为呢?

但白君行这次去,是要做实事的。

如今首辅魏长河祖籍在玉州,玉州现任知州是他一手举荐,玉州就是他的大本营。

玉州土地肥沃,下辖七城,是大齐粮仓之一,光从魏长河诸多事迹上揣摩,就知道玉州绝对不干净,皇帝也知道,但睁只眼闭只眼。

因为魏长河把持户部期间,也让承安帝私库肥了不少,要知道炼长生丹要银子,要的还不少,因此承安帝很满意目前的钱掌柜。

楚昭等人只知道不干净,但却不知道玉州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沈子衿知道。

一州官商勾结、官匪勾结,土地肥沃但赋税极重,官府粮仓充实可百姓们没钱没粮,饿殍遍野,流民成灾。

流民起事便会被压下去,也没人能成功进京告御状,想这么做的都死了,无论是百姓,还是不愿同流合污的好官,来了就走不出玉州。

原著中,白君行这遭可谓九死一生,查得十分艰难,虽然终于肃清玉州官场,首辅党受到重创,魏长河却成功脱身,只被罚了半年俸。

也是此番之后,魏长河迫于形势,将目光转向了兵权,构陷楚昭入狱,后楚昭被次辅的人害死。

现在次辅已经先死了,沈子衿也不准备给魏长河机会。

玉州之案,他要参与,还要让魏长河也上断头台,下去跟次辅作伴。

哦,应该说前次辅了。

对这些浑然不知的楚昭点点头,应和沈子衿的话:“玉州是块硬骨头,可能一两句话没说对,就会引起魏长河注意。”

“不过白大人聪慧,而且以我们如今在朝堂的形势,保他平安从玉州回来不是问题。”

玉州是迟早要拿的,白君行入都察院后,去玉州也是他自请的,目前来说,白君行的官职的确最合适。

() 沈子衿捏着鱼食:“有段时间要见不到白大人了,想想还怪不舍的。”

他和白君行还有楚照玉在诗词歌赋以及谋略上达成了了深厚的友谊,小伙伴一段时间见不了,确实挺牵挂的。

楚昭笑:“少了个棋友啊?”

他边说着,边看着鱼儿们摇头摆尾,忽然想到什么,目光轻轻转了转。

他抿了抿唇线,而后抛了点鱼食,装作随意地问:“要是我哪天回边境巡查,去个一月俩月的……你也会舍不得吗?”

“哗啦啦!”

沈子衿手一抖,不小心把鱼食全给抖下去了,鱼儿们瞬间把水花争得老高,抢疯了。

来了!这种看似随意但在窗户纸边疯狂摇摆的对话!

虽然楚昭没表白,但这一个月里,沈子衿对他这些话可太熟了,楚昭一旦这么讲话,同时往往还伴随着小动作。

比如看似盯着别处,实则拿余光各种关注他的视线。

每当这时,沈子衿就高度警惕。

警惕楚昭,也警惕自己愈发不争气的心口。

——楚昭说两句话,你跳这么快干什么!

沈子衿努力镇定,选不出错的回答:“自然也会。”

楚昭点了点头,拿余光似有若无地催促他说下文:还有呢?

沈子衿装傻充愣,假装看不懂:还有什么,没了呀?

楚昭余光扫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沈子衿还起身遁逃:“王爷,我想回屋休息会儿,今日景不错,你又休沐,可以好好观赏。”

他说完就走,脚步毫无迟疑,楚昭盯着他的背影,无奈叹息,肩膀往下松了松,有点儿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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