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法国的时候,正是暖阳和煦的午后,在公寓前的超市,虞清雨让司机停下。
行李让司机先带回,她一个人推着推车悠闲地逛超市。
按照往常,她是不太喜欢一个人逛超市的。虞清雨对饮食没有什么太大的追求,简单的白人饭也吃得习惯,只不过这会儿不一样了,她确实要好好对待自己。
虞清雨站在牛奶货架前,拿起一瓶牛奶,正检查着生产日期。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微哑的声线忽地在背后响起,带着些凌乱的喘声。
“小鱼……”
虞清雨耳尖微动,愣了几秒,像是一颗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涟漪四溅。
熟悉又清晰。
带着些不确信的怀疑,她恍然回头,视线缓缓定在面前的男人面上。
梳得板正的头发,散散落下几缕,额角泌起一层薄汗,似是匆匆赶来的模样。
“你……怎么在这里?”
十几个小时之前,他们刚在港城分别。
谢柏彦的视线一瞬不瞬地定在她姣好的面上,从樱桃色的红唇下移,停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眸光凝住,聚成深海。
薄唇微抿,他的嗓音更哑了些:“我都要当爸爸了,我应该在哪里?”
虞清雨有些懵然:“你……你不是要出差开会的吗?”
她走之前看了眼谢柏彦的行程,密密麻麻的时间安排表,无论怎样也不该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我都要当爸爸了,还出什么差开什么会?”声音有些颤,又带着急乱后浓重的呼吸声。
谢柏彦上前一步,接过她手里的牛奶,细细查看了遍成分表和保质期,才放进推车中。
“你……”虞清雨视线跟着他的手臂动,那里筋络微微鼓起,隐隐几分青色跃起,是紧绷的状态。
谢柏彦转身望向她,声线越来越低:“我都要当爸爸了……”
虞清雨凝了他几许,低头弯唇笑起:“你是只会说这一句吗?”
谢柏彦胸口压着的那口气在触及她明灿的笑脸时,终于散了。
他牵住她的手,掌心的湿汗浸润,谢柏彦缓缓舒一口气:“是,我都要当爸爸了。”
虞清雨的目光浅浅落在他的手上,修长的指骨在她的视野中微颤。
他远没有面上呈现的那般平静。
甚至,是失控的。
翘起唇角,她靠在他的肩上,笑脸盈盈:“嗯,我也要当妈妈了。”
剩下的事情也不需要她在操心,虞清雨只需要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挑拣着食材,仿佛很是了解她的冰箱里不会有任何储存。
“怎么突然就过来了?”她看着他在调料柜前挑挑拣拣,忽然问道。
谢柏彦攥紧了牵着的手指,那里微凉的体温让他的指尖颤了又颤,带着心跳一同颤栗。
他拿了一瓶橄榄油放进推车里,视
线流连过她的眉眼,只淡声说:“我以为你是故意的。”()
在家待了一天什么也没讲,却故意把最重要的那句话留在分别的时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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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航班起飞,也带着他所有心神一同起飞。
说起这个,虞清雨没有半点心虚的意思,眉尾扬起,几分骄矜:“我才没有。”
“我是想说的,可是某人大清早惹我不开心。”指尖在他掌心挠了下,她很是理直气壮,“我说过了啊,我要惩罚你,不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是有那种天分在的,大小姐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怎么都是自己的理。
谢柏彦还点了点头,仿佛很是认同她的观点,沉声说道:“有被惩罚到。”
确实有被惩罚到。
十几个小时的航班,虞清雨上了飞机闭上眼就睡,睡得昏天暗地什么都不想。
而另一位,忧心忡忡的谢柏彦在私人飞机上开会还有些神不守舍,视线频频失焦。
年中总结会上,他的面色依然端方,思路清晰给出指导意见,却时不时在高管汇报时,又想起方才那行小字。
Yu:【恭喜你,三十岁之前要当爸爸啦。】
他垂下眼帘,再度打开手机屏幕,和虞清雨对话框中的那行字还在,没有消失。
是确定的,是真实的。
心里再三确认这个事实,却依然仿佛踩在云端,心神不宁。
他望向飞机窗外,白色云层缭绕,机身穿腾而过,带来绵绵不决的担虑。
两个小时的会议,似乎很快,又似乎十分漫长,在结束会议电脑黑屏时,谢柏彦的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在加速和减速中震颤的心跳,每一瞬失重的怦然都是他的期待。
那是属于谢柏彦和虞清雨的小朋友。
走出超市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不远处灰色圆顶的圣心教堂,风格杂糅,和巴黎街头的情调很是不同。
并肩的长影斜斜,谢柏彦一手拎了超市的布袋,另一只手牵着她,行过潮湿的巴黎街头。
走过红绿灯,聚集的人群中是热闹的街头音乐会,弹着吉他的歌者正唱着热情曲调的《Despacito》。
法国人天性浪漫,鼓掌声和笑声将气氛烘托,有人跟着曲子和唱,有人相拥跳起交谊舞,有人跟着曲子打起节拍。
还有蹲在角落里卖花的小女孩。
孤零零的一个人,抱着一团花束,只眼巴巴地望着周围走过的人群。
声声叫卖混在歌声中,听不仔细。
谢柏彦穿过人群,款款踱过去,绕过她面前的水湾,站定在小女孩面前。
大约是要成为父亲的那种心情太过强烈,遇到街头卖花的小女孩,他也生出几分柔软心肠。
“Oncle,acheterdesfleurs?”
(叔叔,要买花吗?)
清脆的童声,带着一点咳音,让人生出几分怜惜。
() 谢柏彦蹲下身,将剩下的花束全部买下,望向瘦瘦弱弱的女孩,如星空般的蓝色瞳孔闪着光,满是喜悦,嘴角勾起,是最纯真无邪的笑容。
他温声说:“Rentrecheztoi.()”
(回家吧。)
站在街角音乐会边缘位置的虞清雨将那一幕望进眼底,日光追在他身后,投下一圈光晕,连他额角的细汗似乎也都淬着金光。
一束花握在他清健的手掌里,绚烂的颜色映在黑色西装外,染上几分不一样的气质。
她望着他靠近的距离,不由得弯起嘴角,舒然温情的笑容漫上面庞,被夕阳也铺上一层暖色。
那束花送进了虞清雨的怀里,娇面下是娇嫩的花蕊,昳丽多姿,美不胜收。
“送给我的谢太太。?()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伴着街头歌手欢快的歌声,他在她耳边轻轻说。
重新牵住她的手,只剩下令她安心的沉稳:“感谢她让我即将成为一位父亲。”
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下。
他马上要成为一位父亲了。
谢柏彦休假的事情没太藏着,好友周斯岑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
刚进公寓,手下的东西还没放下,虞清雨从他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替他接通。
顺着听筒,周斯岑的声音透了过来:“听说我们谢总准备进行为期两个月的线上办公,作为谢氏集团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股东,斗胆来问问谢总这是什么情况?”
虽然匆忙,但谢柏彦在飞机上已经做好了业务分配,几个副总分管不同业务链,重大业务依然由他统筹,但已经分隔出去很多公务,足以让他线上办公。
“可能不止两个月。”谢柏彦解开西装外套,视线一直锁在餐厅里正在整理超市购物袋的女人身上。
她的公寓最近都是一个人居住,干净整洁,只是失了些烟火味。
周斯岑似乎猜到了些什么:“怎么,你老婆去巴黎工作,你也得跟着去巴黎工作?”
“这似乎叫做妇唱夫随?”
谢柏彦没什么心情和他插科打诨,只是随口应了一声:“陪我老婆去巴黎工作,有什么问题吗?”
漫不经心地挽起袖子,他稍稍打量了一下她的冰箱,那里原本只装了几瓶矿泉水,还有一袋面包,除此之外,空空荡荡。
薄凉的视线瞥向虞清雨,后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他矜冷目光落下时,已经放下手中东西,自顾自跑开了。
反正会有人帮她收拾的。
电话那端的周斯岑还在念叨:“我发现你好像长了点脑子。”
“恋爱脑。”
谢柏彦慢条斯理整理着冰箱食材,也不觉得这话是在损他,只懒懒回一句:“挺好的。”
话音一顿:“就是长得有点晚。”
若是早点长出来,这会儿他们的小朋友都可以叫爸爸了。
周斯岑是有被谢柏彦的回答震惊到的,向来将工作视为生活全部的谢总,现在也能
() 为了太太将工作卸下。
他倒吸一口凉气,几分怀疑:“就真的一分一秒都离不开?”
“差不多吧。”谢柏彦依旧是那副平静寡淡的口吻,漾不起半分波澜的调子。
仿佛这点事情在他这里,只是理所当然。
周斯岑扬了扬眉,只感叹这是没救了。
阖上冰箱门,谢柏彦又走进厨房,拿出刚刚采买的食材,声线悠悠,在缭绕的烟火中,依然慢而清晰:“你不懂,等你有老婆的时候就知道了。”
周斯岑轻咳一声,话音带着几分笑意:“忘了告诉你了,我已经有老婆了。”
这通电话慰问是假,炫耀才是重中之重。
没等到意料之中的回复,谢柏彦手上动作顿了一下,语气依然凉淡:“那就等你老婆怀孕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薄唇勾起淡弧,尽是他的欣悦。
那似乎一切都合理了。
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周斯岑表示有被炫耀到。
吃过晚饭,谢柏彦无心处理那些工作,翻看着虞清雨的病例册,将B超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每看一遍照片,就忍不住转向虞清雨清瘦的面容上。
黑色的影像,只是一个小豆芽大小的形状,却牢牢吸着他的视线。
许久许久,他才阖上病例册,望向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女人,眉心拧起的弧度依然没有散开:“小鱼,身体有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