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说着还掀开笊篱上盖着的棉布给年轻公子看,里面一块块不足巴掌大的白糕叠在一起,虽是普通人家的手艺,糕饼模样瞧着倒是喜人。
年轻公子微微颔首,也不问价,言道:“早就听友人说你这摊子上糕饼口味极佳,既如此便劳烦每样包上两块。”
那汉子干脆应下来,他媳妇取来油纸,夫妇俩又看向那贵公子。随行仆从取下腰间荷包,上前一步替代主子开口道:“包在一起便可,拢共多少银钱?”
有了准话,妇人忙将糕饼挑拣好包起,汉子则直接面向那仆从答道:“六十文。”
仆从付了钱从妇人手中接过装有糕饼的油纸包,唤了声少爷,青年应了声道:“走吧。”
沿街走了百余步,两人停在巷子口一处少有人踏足的书斋,书斋名为闲余。倒不是说这书斋不好,只是这一条街上多是食坊酒楼、布庄玉店,与其他铺子相比,书斋未免显得乏味了些。
其实书斋内倒还有不少人在,不过大多都是住在附近巷子里的穷学子。书斋老板并不图利,无论贫富贵贱,只需点上一壶十几文的茶,便可在书斋看上一日的书。久而久之,这处书斋便也出了名,真来买书的反而寥寥无几,自然也是这处往来贵客少的缘由之一。
整个书斋就一名掌柜一名沏茶的伙计在,每日来书斋的人也不过那些熟面孔。一主一仆踏入书斋,掌柜见青年进来便起身迎上,言语热络招呼道:“叶公子,东家已经到了,就在楼上雅间等您。”
“有劳白掌柜了。”
二人显然已不是第一次照面,贵公子客气点头应下,回身朝仆从伸出手。随行之人也早知自家少爷的习惯,便双手托着将糕饼包递了过去。
青年拎着油纸包一路走到书斋二楼雅间。说是雅间,其实平日鲜少待客,尤其是东家在时,更是谁也不放上去。
二楼四周挂着厚厚的帘幔,将风挡得严严实实的,竟半点感觉不到外面的寒风。不过青年本就较旁人体热,即便眼下时节,他早晚也只着一件单衣,到了这地方自然感觉有些闷热了。
最近一间的门是虚掩着的,青年推门而入,多日未见的友人手捧书卷正坐在临窗的桌前细读。雅间内摆了炭盆,是而门窗大开屋内却并不怎么冷。
“玉郎!”
青年唤了好友一声,走过去将装了糕饼的油纸包放在桌上大开,一边伸手替对方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大氅,关切道:“我听说你前几日才病了一场,怎么不带个人出来?我给你带了糕饼,就是你之前提过旁边巷子口的那家,你先多少吃些。”
被唤作玉郎的人面色苍白,即使是在内室也不曾将大氅脱下。脸上虽仍见病色,可柳眉凤目,姿容清雅,三千青丝高高束起,用一根素色玉簪簪住。绝色之容,倒衬得上这声‘玉郎’的称呼。
听了好友的话,裴玉戈只请摇了摇头道:“正言随我来的,只是方才从窗口远远瞧见你,便打发他去取些东西来。还有…玉郎都是幼时的称呼了,在外还这么叫,重华不怕旁人笑话你?”
打趣之言并无半点嗔怪之意,原就是自小玩到大的情分,相处之时自然少些拘束。
挚友数月未见本该好好叙旧一番,只是有件事压在两人心头,寒暄过后两人脸上便不见了笑意。叶虞犹豫再三才开口道:“玉郎,姨母的事我知你不甘,母亲自从得知噩耗也在家中几次哭到晕厥。可裴伯伯如今赋闲在家,父亲昨日与我交谈时说今上…并不打算追查到底,恐怕只怕你我二人很难为姨母做什么。”
裴玉戈放下手中书卷,抬头直视好友说道:“我知。但授业知遇之恩重于山,如今恩师遭歹人暗算,我绝不能当做此事未曾发生!”
看着好友坚定的表情,叶虞不由攥紧了拳,似是想到什么愤怒之事,竟一拳重重锤了下桌子。
“只恨我身为武将,自文帝时朝中重文轻武,如今这官职也实无用武之地!”
碗中茶水被震得洒出来,裴玉戈只是默默取了干净帕子将手上沾的水珠擦拭干净,出言提醒道:“重华,有些话不可轻易宣之于口。叶将军如今在朝中处境也不好,若是被太师党羽听去了你这番话,只怕叶家也要遭祸。”
叶虞自然清楚这些,只是武人脾性使然,有些时候难免冲动些。
“光说我们父子如何,玉郎自己在朝中不也是举步维艰?今上本就不喜女子入朝为官,连带着师从姨母的你也一并忌讳着。姨母这一死,御史大夫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