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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独语斜阑

只有棠里镇的那间院子,在她心里,才是完完全全属于她。

但那个暑假,住在棠里镇,每

() 天出门都能遇上三三两两背包的游客,他们的目光永远带着探究性的观赏。

有那么几回,她坐在院子里,有冒犯的游客未经允许就擅自推开院门走进参观。

许织夏觉得自己像是动物园里供人参观的猴子。

那一晚纪淮周不在,她一个人在被窝里放声痛哭了一场。

而最委屈的是,如今她都不能再扑进哥哥怀里哭诉,不能随心所欲给他打电话。

哥哥没有变,对她的态度一如既往。

是她再做不到无所忌讳。

她做不到怀着一颗在潮湿阴沟里早已扭曲变质的心,坦然站在晴朗下。

许织夏为了麻痹自己的情绪,每天都不让自己闲下来,不是去杨姐姐那里练舞,就是窝在房间里作一幅幅的书画。

她可能是胆小鬼,但逃避是她当时唯一的出路。

沉默寡言了两个月,开学在即,许织夏和孟熙陶思勉在机场各奔东西。

孟熙去山城,陶思勉去乌市,他们一个西南,一个西北。

而许织夏要去的京市,又是另一个方向。

孟熙性格大无畏,但其实是个很感性的姑娘,登机前,红着眼睛说:“寒假回棠里镇,我们还要一起喝冬酿酒。()”

“必须的,你俩一天不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还不习惯呢。?()?『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陶思勉说。

许织夏被他们惹得眼眶泛酸,鼻音浓重地笑说:“好。”

孟熙声泪俱下:“答应了,谁都不准缺席!”

许织夏用力点头。

不会缺席的。

这是她此生最好的两个朋友。

开学报道那天,纪淮周亲自送她到京市舞蹈学院,行李拎到寝室,细枝末节都安排妥当。

他留下一张卡,把身上的现金也全都给了她。

“不够用了就跟哥哥讲。”

许织夏点点头。

当时寝室里只有他们,纪淮周看着她笑,如幼时那样,揉弄她的脸。

她鹅蛋脸小小的,他一掌就能握住。

“一个人可以么?”他语气里的笑意似真似假,惯着她说:“不可以哥哥住过来陪你?”

属于一个男人温烫的掌心,包裹着她的半张脸,温度渗进她的皮肤,她费劲压抑两个月的心瞬间又重新跳动起来。

哪怕知道他完全是把自己摆在哥哥的位置。

许织夏慢慢仰起脸。

两个月没有直视过他了,她有些恍神。

眼前男人的脸和少年的脸逐渐重影。

恍惚浮现五岁那年流落街头,怯生生扯住他衣角,少年不紧不慢回首而过的脸。

狼尾半扎,戴兽面耳骨夹,身后天光破云。

此刻的不真实亦如那一刹那。

他好遥远。

感情最初的模样,或许不是她在性教育讲座上被启蒙情愫开始,而是从芳華冰室狭窄的屋檐下,相遇时的那一把伞开始。

() 可能那时候,她的一生,就已经迷失在了那个荒凉的雨夜里。

许织夏有想过,如果哥哥可以永远是哥哥,那她作为妹妹与他就此一生,也算一辈子。

但人都是贪心的,总不满于现状。

就像此时此刻他轻描淡写一句调侃,她怀揣着暗恋的禁忌和背德,一念之间,又不甘心只是他的妹妹了。

“可以的。”许织夏悄悄掐住自己的手心,定定望住他双眼:“我十八岁了,是个成年人。”

“行。”他口吻漫不经心,没在意她的话,在意的反而是那把扶了下有点摇晃的椅子。

他蹲下去。

许织夏别扭强调:“别再当我小孩儿了。”

他只顾着检查椅子腿牢不牢固,半晌没回应,许织夏咬咬唇,过去两个月的委屈,都宣泄在这一声嗔怨里。

“周玦!”

纪淮周身形不明显地一晃,抬起头,瞧了她一眼,而后不慌不忙站起来。

他的情绪总是深不见底,不可捉摸。

许织夏的手指微微在颤,从喊出他名字的那秒起,她浑身的血液都在顷刻间涌上去,在大脑里滚烫沸腾。

他的冷静刺激着她的情绪,许织夏胳膊突然搂上他脖颈,人往他怀里撞。

纪淮周猝不及防被她勾得弯下腰背,她埋着脸,鼻尖的气息似有若无喷洒在他的喉骨。

“别再当我小孩儿了……”

她闷声,重复呢喃。

纪淮周放慢呼吸,一段漫长的寂静过后,他掌心落到她发上,若无其事揉了揉她的脑袋,模棱两可地轻笑。

“我们小尾巴长大了,都不爱叫哥哥了。”

明确会意到他拒绝的暗示,心脏像被块巨石狠狠压住,压得碎裂。

许织夏把脸深深埋下去,闭口不言。

开学期间,周清梧和纪淮周都有同她通话,确保她在京市的生活无恙。

许织夏却还是感到孤独。

她在京市被丢弃,感觉自己又被丢弃回了这里。

于是她每天都在舞蹈室,不知疲倦地练舞。

她很低调,但古典舞舞蹈表演专业的大一新生周楚今的名字,很快就在京市舞蹈学院风靡——专业成绩第一,文化课成绩远远断层,还是个肤白貌美的美女。

只不过许织夏本人,没有任何对大学校园的新鲜感和憧憬。

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一个月。

直到那个周末,替她照顾小橘和罗德斯玫瑰的杨姐姐在电话里,告诉她噩耗。

小橘要没了。

自然老去。

许织夏呼吸骤停,脸上倏地褪去血色,当天的航班飞回苏杭。

小橘躺在宠物医院的手术台。

在许织夏风尘仆仆奔到它面前,唤了声小橘后,没两秒的功夫,它就闭上了眼。

仿佛它撑到现在,就是为了等她。

为了看到她最后一眼。

那一个月许织夏没有流一滴眼泪,但此刻,她眼泪刷地一下冲了出来,趴在手术台泣不成声。()

她五岁那年喂过的猫猫,完完整整在院子里陪伴了她十三年的小橘,她的家人,今天也离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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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许织夏是真正地清楚感知到,有很多东西在被风刮走,离她远去。

她好后悔,她不想长大了。

那天纪淮周什么都没说,扶着她靠到自己身上,抱着她,让她尽情地哭。

理智抛之脑后,许织夏放任自己回到小时候,埋在他怀里,止不住地放声哭,像个小孩子哭得透不过气。

当晚,纪淮周带着她住回棠里镇。

许织夏哭累了,被他放到床上没一会儿就睡过去。

半夜她又忽而惊醒,怔怔望着房梁,一个念头闪过,她忙不迭就下了床,踉踉跄跄地跑出院子。

她蹲在河边,雪白的睡裙裙摆沾染上污泥。

茫茫夜色弥漫,河面起了水雾,天上零星飘落下细雨。

有人捉住她的胳膊,一把拽她起来。

“半夜出来乱跑,脑子坏掉了?”纪淮周眸中愠怒,喘息着,似乎是寻了她很久。

海棠树低垂,四目相交间烟雨蒙蒙。

可能是白日哭懵了,许织夏思绪愣愣的,望着他梦呓般小声说:“哥哥,我想要捡树枝……”

他还在生气,绷着脸,却又不问原因,蹲下去给她捡。

许织夏看着他的背影,那不守伦理的阴暗,违背世俗的卑劣心思,又在她空落落的脑子里发酵。

耳畔似有嗡嗡的耳鸣。

她有些麻木地,自言自语问了句:“哥哥,我是不是变成坏孩子了?”

纪淮周的胸腔在被挤压着。

他捡起几根树枝,起身,高大的身躯朝向她。

“过来。”

许织夏乖乖上前,被他用胳膊揽过去,他手上有淤泥,只用一部分干净的手背抚了抚她的头发。

“你没有问题,小尾巴。”

许织夏脸贴在他胸口,听着他蓬勃有力的心跳,也听见他说:“你只是太依赖哥哥了。”

“——都是哥哥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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