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附着的黏土微弱地舒张。在与土俑融为一体的过程中，他们都已经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满庙的土陶神像里蠕动着发出声音，内部血肉模糊，像是在呼吸一样粘腻动弹着，眼眶针孔后的眼珠缓慢地转动。那些修道弟子们的身体已经折断扭曲，手跟大腿后侧长到了一起，小腿黏在了左肩膀上。这个过程中骨头扎破身体凸了出来，全身的人皮也被一一撕扯下来，黏上了陶土。除了修道弟子，这些神像中还有好几个男村民。有流浪的村女在这里过夜，在满是雨腥味的稻草堆上睡了一觉。雨过天晴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从此之后，那些土俑的眼睛就被泥糊住了。有人说是那疯了的村女干的，但渐渐的，也再也没有人敢到这个破庙里来。有人提议要一把火烧了这古怪的庙，但却没有一个人敢真的下手。有人说，那庙里住着狐精... ...是那疯村女么？还是哪里来的野狐狸？

后来来了一个阴阳先生，不久后也住进了陶俑里。那些道家弟子们，不是也来成群结队地除妖么？... ...庙里的陶俑不知不觉，也变得越来越多了。

一只银铃铛从少女的手上晃荡着。她终于从小狐变成了人身，却还是不谙世事。这枚铃铛是谁的？

再说林苗。他从小宅子里跑出来，瞅到城镇上的集市热闹，正好来逛大街。他左瞧瞧，右瞅瞅，捏着辫子，好像一个大姑娘。林苗一个人，总是招些眼光。他这次跑得匆忙，行头一样都没带，旁人撞到他，还轻佻地道一声‘小娘子’。有几个嘻嘻哈哈，道小娘子看上什么了？陪爷喝酒去。

惹了林苗，那可就没有好果子吃。那人回去便烂了舌头，自此躺在床上两天后便死了，尸身都臭了。旁人只知道林苗使虫，却不知他用起毒来也是毒辣得很。虫蛇毒蛊本是一处同源，林苗不怎么瞧得上使咒，那是臭道士才做的事。

他儿子也修道，这么一说就是把苗灵也骂进去了。但林苗才管不了那么多。他满意买了些水粉，挑了心仪的胭脂膏，正准备走，又有恶霸拦路。若是苗灵在他身边，那人是近身也近他不得。至于胭脂水粉，他阿妈的小楼里供的都是最上等最金贵的，仅仅是指甲盖那么大小的一点儿，就价值千金不止。奈何林苗就是喜欢打野食，不来点风俗人情不得劲。

他觉得自由极了，心情舒畅，看什么都顺眼，连天空都更蓝些。赏那恶霸什么呢？烂舌头烂眼睛，烂那一副恶臭肠子。那人的肠子不久之后就从屁眼儿里漏出来，稀稀溜溜滑出来一大堆。他的整个内脏都往外拉，一截肠子露在外面，栽倒在满是蛆虫和自己滑腻腻肠子的粪坑里。

林苗大开杀戒，权当小惩小罚，还算是心情大好手下留情。他的小蝎子倒是饿得要死，立在肩头，到处找人吃。

苗灵之前把它胃口喂得大了，用的都是功力精粹的内门弟子。但林苗认为不能挑食，偶尔吃吃粗粮，对身体也蛮有好处。小蝎子娇气，不是苗灵找的人还不吃。它有时候饿到发慌，就去啃蜈蚣的脚。青年的蛊虫那么大一只，浑厚的身体诡异黑亮，一节一节肥肥的，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它们两个交尾之后，蜈蚣就少一半，被苗灵放在陶罐里，慢慢养才又养好。

只吃一半倒不是因为它多留情，只是因为小蝎子吃撑了。儿子的蜈蚣现在有林苗的小臂那么长，跟苗灵一样长得快。林苗四处转悠转悠，顺便给小蝎子找吃的。他找来一串糖葫芦，小蝎子也用钳子夹着吃掉了。

林苗的目光顺着卖冰糖葫芦的架子看过去，不远处好像有什么白色的东西一闪过去了。他转过来，对方悄悄地又跟着转了一个方向，已经跟着他好一会儿了。

“再买一根吧。”林苗对卖糖葫芦的人道。那人应了，麻利地从架子上拿下来一根，弄好了递过来。竹签串着饱满的红山楂，山楂晾干洗净了去了籽，金黄冰晶的蘸糖裹在红果上，闪着一层诱人的光。山楂酸甜可口，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开，更别提是裹上糖浆之后了。

林苗拎着冰糖葫芦，走进了一个拐角。对方用了障眼法，混在人群中，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小小的，毛团团的，看轮廓好像是一只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