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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滴落,迅速就洇湿了衣裳,这黏黏糊糊的感觉,令大多数养尊处优的少年们,浑身都觉得不对劲。一个个面色潮红,气喘如牛,汗如雨下,脚步甚至都有点儿虚浮。

张幼双大惊失色。她叫他们跑步,虽然有立威的意思在这里面,不过还是经过考量的,这太阳虽晒,但又不至于热到中暑。

不过她

是没想到这些男生们的体力竟然这么差。

这个体力……张幼双嘴角一抽,艾玛,怎么会这么废,连人家初中小姑娘都不如好么?!

这要是大学里跑800,妥妥是被刷下去的成绩有没有。

这广场上一圈约莫也就400米。学校400米的操场,她这个废宅慢跑都能一口气跑个十几圈不带停的,这是慢跑又不是让他们跑800还带冲刺的!

在这些人里面,猫猫表现还算可以,神情沉稳,步伐均匀,皮肤在阳光下白到发光,汗水顺着乌黑的鬓角滑落,在她这些年的教育下,有意识地调整呼吸。

保儿这熊孩子跑起来更是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至于其他人却不是这样了,个个呼吸急促,面色难看。

张幼双的眉头压了下去,神情越来越郑重,以至于根本没喊停。

又跑了两圈之后,王希礼终于撑不住了,面色惨白如纸,憋了半天,终于没憋住,以至于气急败坏地停下了脚步,气得额头青筋狂跳,“先生这是何意?!”

“先生若不满我等昨日的冒犯,直说便是,何必用这种法子来为难我们?!”

“为难你们?”张幼双面色不改,“你们觉得这是为难?”

王希礼一怔,张幼双却突然往前走了几步,冷声道:“停下!!”

众目睽睽之下,张幼双做出了个令在场众人哗然的举动。

“停下,既然你们觉得这是为难……”张幼双面无表情地挽起头发,扎了个马尾,“那我自己跑给你们看。”

人群“嗡”了一声,乱了方寸。

祝保才睁大了眼。

张衍微微一愣。

王希礼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就这样看着,张幼双绕着广场跑了一圈、两圈、三圈,总共十圈!

这才回到了众人面前,她呼吸平稳,虽然脸上略有薄汗,但双眼明亮,精神奕奕。

“怎么样?你们现在还觉得这是为难吗?”

一阵微风掠过,树叶婆娑,一片哑然无声:“……”

还能怎么说?!总不能承认他们男子汉大丈夫个个娇气得还不如姑娘家吧?

张幼双擦了把汗,状若随意地问:“你们里面有人考过县试吧?”

“明年二月就是县试了,考过童子试之后还有乡试、会试!从黎明开始考,考一整天,一直考到傍晚,你们真以为你们这体力能支撑得下去?”

“若运气不好,抢到了那等要风吹日晒雨淋的座位呢?你们这身子骨能坚持得下去?”说着,张幼双那双圆溜溜的眼随之一扫,若有若无地落在了王希礼脸上。

王希礼面色一变。

所谓抢座位,这是个比较蛋疼的传统了,虽然县试的考卷上也有贴座位号,不过规定并不严格,所以一进场,大家都会提前哄抢那种光线好,不用风吹日晒雨淋的座位。

县试多在二月开考,可想而知,当时天气之寒冷,若再赶上下雨。那种身娇体弱的,能不能活着走出考场还是两说。

将众人的神色尽收入眼底,张幼双话锋一转,又冷声问道:“我问你们,什么是孝?”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众人,这才又骚动了起来,好似终于抓住了喘息之机,松了口气,纷纷道:

“自然是敬。”

“无违!”这句话是出自《论语·为政》,“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

’。”

“大孝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这句话又是出自《礼记·祭义》。

另有人昂然道“父母唯疾其忧!”

这句话也是出去《论语·为政》。

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疾其忧。”

孝道是孔门老生常谈的命题了,这句话例来就有三种解释。

钱穆先生《论语新解》中指出,第一种,父母疼爱子女,无微不至,因此常常忧心于孩子的身体健康,做孩子的应该体谅父母的担忧之情,在日常生活中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这就是孝道。

第二种解释是说,做孩子的应当小心谨慎,让父母除了担心孩子的身体健康之外并无其他忧虑之处。

第三种,做孩子的孝顺父母,用心过甚,反而会使父母觉得不安,因此,孝顺父母“惟当以父母之疾病为忧”,其他的不用孩子太过操心。

“好!父母唯疾其忧!”张幼双断然厉喝,打断了面前这闹哄哄的乱局,“今天我就来告诉你什么叫……父母唯疾其忧!”

“父母爱子,无所不至,因此常忧其子之或病。子女能体此心,于日常生活加意谨慎,是即孝。”

“我让你们跑步,是为了养你们的身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们的身子不止是你们的身子,更是你们父母的!”

说到这儿,张幼双又缓和了语气,“你们能来书院念书,都不容易。”

“有的人是父母费劲千辛万苦,省吃俭用,供你们读书。而有的人却是举全族之力才供养出来的一个。”

“所以,我希望你们都能以一个健健康康的身子骨去考试!需知我辈少年、青年。更应该是健壮的!”

又一阵清风掠过,吹动道旁林荫簌簌作响。

在这一、二、三,三番犀利的打击之下,再也没有人有出言反驳的意思了。

孟敬仲见状,轻轻叹了口气。

转而面向众人,低声道:“夫子一介女郎以身作则,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们男子汉大丈夫还有什么理由偷懒耍滑的?”

队伍又慢慢地动了起来,这一回,却再也没有人露出忿忿不平之色。

或面露羞愧,或若有所思,或只是如王希礼般低垂着眼,看不清脸上神情,一声不吭。

春晖楼内。

孙士鲁抬手合上窗子,扭脸朝俞峻笑道。

“俞先生,你和山长真是请来个活宝呐。”

俞峻略微颔首,不再言语,低头去忙自己的。

孙士鲁和杨开元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诧异之色。

这是认了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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