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特勤心中鄙夷的心思越来越大了,表面上却还是恭恭敬敬道:「陈皇陛下占据有天下的第一雄城镇北关,即便是秦王亲自率领军队,没有十倍以上的兵力,也不要想将这城攻破。」
「又有诸位忠臣良将,有二十万的精锐大军。』
「所欠缺的,也不过只是粮食和后勤。」
「大汗王愿意提供这些,愿意提供给陈皇陛下足够三十万人所需的后勤,粮食,兵器。」
陈鼎业的眉头稍微松缓下来,然后不满意道:
「就只有钱粮吗?」
阙特勤惬住,下意识道:「若是陈皇陛下需要弓箭手的话,我们这里还有木扎合贤王的部队,都是草原上可以射鹰的神射手,可以借给陈皇陛下守城。」
「若是需要的话,只要您打开城门,我们草原上的重骑兵之王,铁浮屠将会踏入此间,为陈皇陛下您扫荡那些叛逆,保护着您,重新回到江州城。」
「当然,只要您愿意。」
「不过,给钱,粮不是什麽,我们可以履行。」
「但是,如果要借兵的话,这不是一件小事情,需要陈皇陛下和我草原大汗签订盟约,血为盟,禀报历代先祖,说愿意联手,绝不违弃。」
「陛下您意下如何?」
气氛一时凝滞住。
夜重道,周仙平等将军的目光看向陈鼎业,眼底有不甘,有希冀,他们的手掌甚至于已经放在了刀柄上,似乎是只要陈鼎业一声令下,他们就可以扑杀往前,把这使臣的狗头砍下来。
陈鼎业的目光落下,寻曳四方,然后伸出手掌,轻轻摩过了酒器,最后似乎终于做出了决断,仰起脖子又喝了口酒,脸上有醉酒红晕,颓唐道:
「好啊。」
「我,不,朕。」
「朕同意了—」
阙特勤在镇北城里面呆了一段时间,然后才离去,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也保住了自己的大腿骨,没有被那暴虐的陈皇做成乐器。
非但如此,陈鼎业还把那个白骨琵琶都送给他了。
说之前失礼,希望勿怪。
知道这个琵琶是使臣曾经的青梅竹马,就物归原主了。
阙特勤沉默许久,看着那个已经变成乐器,还似乎被盘出浆的故人,一时间觉得这个笑话似乎有些过于地狱了些,可是无论如何,还是把这个琵琶乐器也带上了。
带回去,带到草原上,在草原上焚烧掉,也算是归于长生天的怀抱了。
夜重道,周仙平等悍将,似乎对于陈鼎业同意了和草原的盟约感觉到极端的不满,阙特勤感觉到不安稳,所以没有在这镇北城里面继续待下去的心思。
留下了带给陈皇的礼物。
骑乘快马,飞驰而出,奔向了大汗王的地方,把这个消息禀报给了大汗王骨咄禄,大汗王盘膝坐在草原上,用匕首去削制一枚箭矢,闻言扬起眉毛,道:
「阙特勤,你是说,陈鼎业他同意了?」
「甚至于还希望我们派遣驻军,进入他的镇北城?」
阙特勤恭恭敬敬道:「是的,汗王。」
他道:「陈鼎业已经没有了当时候的豪勇和身为王者的威仪,他现在,整个人像是被打碎了心一样,不修边幅,浑身都是酒气,看上去犹如路边的一个乞正。」
「他见到我们的礼物之后,极为开心,痛饮美酒。」
「没有多少思考就同意了。」
「太好了,大汗王!」
阙特勤颇为兴奋,但是大汗王沉默许久,却摇了摇头,道:「阙特勤,不要开心地太早,陈鼎业不是一个草囊饭袋,他的同意,恐怕背后还保藏祸心。」
「你这样开心和轻易相信他,只会被他吃的骨头都剩不下。」
「什麽?」
阙特勤住,大汗王松开了手中的匕首,抬起手中用匕首切出来的箭矢,一双眼睛里面没有多少的涟漪波澜,道:「陈鼎业,他不如他的哥哥神武王,但是却也是一条毒蛇。」
「毒蛇没有力量,没有速度,但是它的獠牙,也是致命的!」
「一旦不小心,能够跑过猎豹的羚羊,也要被毒蛇吞吃。」
在说这样的话的时候,大汗王的弓箭一转,箭矢指着阙特勤,眼睛锐利地如同出鞘的宝剑,让阙特勤的心中都生出一丝丝寒意和畏惧。
「汗王,您是什麽意思?」
「我不明白。」
大汗王道:「他的同意当中,一定是有计策的,恐怕是陷阱,打算包围我们的前锋部队的陷阱,一旦我们进入镇北城,怕是会被他狠狠地咬下一口。」
「要不然,他就算是答应下来,也不会这样爽快。」
阙特勤的心中一突,想到了那一个白骨琵琶,背后生出寒意,道:
「陷阱—————那,那我们要怎麽做,大汗?」
「我们不是要和陈鼎业联手吗?」
他有些不明白了。
大汗王淡笑道:「不必害怕,也不必恐惧,就算是毒蛇,现在也不过只是一城数百里之地,也不过只是有二十万军队,且后勤不足。」
「所谓的计谋,只存在于地位和实力相当的双方才有效。而当一方的力量足够强大,强大到足够碾压对方的时候,什麽计策都是虚无的。」
「如今局势,只需要以最强的力量,彻底地,堂堂正正,碾碎陈鼎业的所谓陷阱,就足够了,至于联手——·哼,陈鼎业的军队不是我们的目的。」」
「镇北城才是核心。」
「我们给他们钱粮,是让他这二十万大军,前去和秦王的大军继续厮杀下去的,耗尽这二十万的陈国军队,也用陈鼎业最后的力量,帮助我们顶住秦王的兵锋。」
「而不是去用我们的儿郎帮他守城。」
大汗王看着眼前的晚辈,教导道:
「兵家的计策,讲究因势利导。」
「陈国,和秦王本来就有血海深仇,无论是从个人,还是天下的角度,秦王都不会放过陈鼎业。」
「中原人,讲究一个【兄弟睨于墙,共御外侮】。』
「我们不可贸然参与其中,若是一不小心,秦王甚至于会止住攻陈都有可能。」
「我们应该【蚌相争,渔翁得利】。」
「我们就在外面,不参与其中,给陈鼎业后勤支撑,就看着他们去打,看着他们去打得头破血流,再占据镇北关,占据这天下大势的主动!」
大汗王的目光锐利,抬起手,只听得一声弓弦的鸣啸,他刚刚用短刀切削出来的箭矢化作一道残影,天空中有双鵰在飞,却被这一枚箭矢直接洞穿,哀鸣声中,从天坠下。
一箭双鵰。
「木扎合啊木扎合——
「老兄弟,我还是,没有办法就这样坐视不理,我还是希望为我们的草原去拼死征战,留尽最后的血,哈哈,还真的是个,劳碌命啊。」
「不过,这就是我们这一辈的人吧。」
「你要我现在放下了刀剑,无视了中原王者们的决意,然后就看着歌舞,听着乐曲,过着虚饰的平和,老死在草原上,我也是不甘心的啊。」
「何其落寞。」
大汗王苍老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笑意:
「就和你说的那样。」
「我们男子汉大丈夫,只要脚下有路,手里有刀,那麽天底下,哪里都是我们的牧场,又有什麽值得哀伤,让男儿都流下眼泪的事情呢?」
「战士,该死在战场上,今次我胜,还可以延续草原的繁荣,若是我死,也是死在了英雄的刀下,死在英雄的刀剑和马蹄之下,难道不比死在乐曲歌舞和美酒之下,更加痛快吗!」
他把木扎合的弓用力插在草地上。
风吹过来的时候,草木晃动起伏犹如波涛一样,吹过弓弦的时候,弓弦发出细微的声音,就像是一根特殊的草。
大汗王骨础禄在同时和陈国联盟的时候。
却在同时,派出了秘使,前往了江南,以及应国,他同时去和天策府,应国尝试联盟,提出的盟约都是,欲要联手,共讨敌国。
自然,不过只是虚饰的计策罢了。
只是将这乱世的水搅得更加浑浊,让自己的计策和手段,能够更为顺利,不出意外,天策府和应国都拒绝了突厥大汗王的联盟。
但是,他们也知道了。
知道草原上的突厥王虽然有野心,但是力量不足,尝试盟约的事情,在这样的情况下,铁浮屠出现在镇北关外,和陈国进行盟约,就传递出一种信号。
一种足以引导双方产生误判的信号。
「那麽,到时候,不管你是有什麽想法。」
「陈鼎业。」
「在李观一和姜万象的眼中,你,已经和我等联盟了。」
大汗王低语,眸子看着天空,风吹过草原,也吹过他的白发:「天下兵法,
争的是【势】,大势汹涌之下,你纵不去和他们为敌,也不可能了。」
「陈鼎业,你会是我的『盟友』。
「这一点,甚至于不由你来决断。」
他翻身上马,背后的铁浮屠们浑身具装,骑乘着胸高八尺这个级别的异兽龙马,长枪丈余,旌旗烈烈,犹如从天空翻卷着落下的层云。
天启十七年,七月十日。
突厥大汗王率领的铁浮屠军团抵达镇北关外三十里。
准备进行和陈鼎业的盟约。
史称【镇北之盟】,亦称一一【天启之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