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知道,其实我这几年啊年纪上去了,口味渐渐就清淡起来。
郡主喜欢我往重里用油用酱,她小时候常在宫中生活,吃的御膳房的手艺,就是我以前做菜的那种。
她说小时候吃惯了,长大了也忘不了。”
提到郡主,徐缈含泪笑了:“是忘不了。”
“她当时用了一口就尝出来了,”何家嬷嬷笑道,“您呢?刚才也尝出来了吧?”
“怎么会尝不出来呢?”徐缈道,“你出府后,怎么也没个信呢?我原以为你回老家去了,山高水远的,断了消息也寻常,可你分明就在京里……”
何家嬷嬷讪讪。
出府的内情,她当日可以向辅国公与郡主坦白,但对着缈姑娘,她实在说不出来。
哪怕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她也无法直言“因为自己对老国公爷心生爱慕”、“因为无论是老国公爷还是她自己、都不想让缈姑娘觉得为难与不安”。
当年善意的谎言都瞒过去了,今时今日自然不可能再提。
看出何家嬷嬷的犹豫,徐缈便不追问。
二十多年了,若是难言之隐,她肯定不能多问。
只要以后能多往来,不再断了联系,她就十分知足了。
于是,徐缈主动把话题带开了:“阿简怎么会时常去你家铺子里?”
这倒是没有不能说的。
何家嬷嬷道:“老国公爷旧伤复发时,也想尝些旧味道,就让国公爷寻了来,我就给他做了菜。之后,国公爷去了裕门关、再回京来,就常常来了。”
徐缈愣了下神:“父亲临走前,三餐都是你照顾的?”
“没有,”何家嬷嬷摇了摇头,“只做了几道菜,都是老国公爷喜欢的。记得好多年前,我还教过您呢……”
徐缈怔住了。
中屋里,徐简和刘娉没有说话,只静静坐着。
徐简耳力好,次间里的对白,他能听个七七八八。
听到这儿,他垂着眼,灯光在眼下落了很深的弧,笼住了眉眼,也藏起了很多情绪。
有那么一瞬,他是想过进去打断里头的对话的,可他还是按捺住了。
就像他最开始,就没有提醒过何家嬷嬷、不要涉及祖父临终前的话题。
有些旧事,该让徐夫人知晓。
徐夫人会想知道,一如她站在牢房外,固执着想听刘靖说完一切。
次间桌边,徐缈久久未言。
何家嬷嬷亦察觉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她的手:“缈姑娘……”
徐缈的眼睫颤了颤,她看着何家嬷嬷,几次想要开口、嗓子里却发不出声音来。
可她没有放弃,她嗫着唇,含着泪,努力再三,总算逼出了一道声音。
一字接一字,字字如泣血。
“我学过的那些吗?”她问,“是不是还有母亲喜欢的?”
何家嬷嬷重重点了点头。
“都是我做过的,对吗?”徐缈又问。
何家嬷嬷再次点头。
也是这一刻,她突然间领会过来。
老国公爷病中怀念的,不是她做菜的手艺,而是缈姑娘试着做给他的那些菜。
明明他只要开了口,缈姑娘能在厨房里住下来,他都……
这对父女,当真是……
徐缈哭了。
抱着何家嬷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何家嬷嬷拍着她的背,一如很多很多年以前。
边上,夏嬷嬷背着身也在抹泪。
哭出来好。
夫人这几个月啊,哭当然哭过,但都收着,眼泪掉了不少,情绪却排得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