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章大夫一下子就了然了。
如果他拍着胸脯告诉晋王,有册子都没用,就得靠他施针、靠他比照着恢复进度调整方子,全天下只有他才行,那他就真的完蛋了。
幸好,他当时说的是,太医们琢磨琢磨、还能更加精进。
可饶是如此,章大夫也不敢放松警惕了。
“您与晋王,有矛盾?”既然是选边站了,这会儿也藏不得话,章大夫只能硬着头皮问。
“称不上矛盾,”徐简道,“王爷对我的伤情很是关心。”
章大夫又道:“不瞒您说,您这伤确实不好治,吃苦受难的,最后也就是之前跟您说的那样,无法恢复到从前一般。
但您年轻,能好上一点,之后几十年就能轻松一点,老夫以为还是有治的必要。
老夫能把所有办法写成册子交给您,也是对自己的本事有信心,老夫亲自来才有最好的效果。”
对晋王要说别人都行,对辅国公就必须说唯有他可以。
这才是保命的路子。
徐简岂会看不穿章大夫的心思?
如若不是在晋王那儿的确感受到了危机,章大夫又怎么会“倒戈”得这么迅速?
章大夫的确是越想越怕。
雾里看花时,慌是很慌,不安环绕着,只觉得一步踏错就要粉身碎骨,以至于完全不敢松弛。
而真真切切看明白其中门道了,不安与慌乱消失,余下的就是单纯的“怕”。
没有所谓的踏错了。
走哪一步,都是完蛋。
如果辅国公不拉他一把,拒绝治伤,他就只能离开京城。
晋王爷的人会把他送回去,因为他是客,是被请来的,满京城都会知道东北来的岳大夫本事不够、离开了。
然后、就没然后了。
岳大夫没了,他章大夫也没了。
直直的一条道,死路。
“国公爷,”章大夫必须为自己争取到底,“老夫是王爷寻来的,您不能全然相信,这很正常,册子您留着,老夫、老夫也留在京里,您只管请御医来商讨……”
徐简闻言笑了下。
“该跑时跑,该求时求,”他也不管章大夫能不能听懂他的话,自顾自说,“章大夫确实敏锐极了,知道怎么才能活下去。”
章大夫也笑,苦笑。
徐简抬步,一面往回走、一面道:“章大夫的医治办法,虽有风险,但我有些兴趣。”
章大夫抬步跟上。
有兴趣就行,有兴趣、他对辅国公就有用。
“我这腿伤好好坏坏的,我也习惯了,”徐简又道,“你要真全给我治好了,我反而不适应。”
章大夫脚步一顿,讶异划过心田。
“慢慢治吧,”徐简道,“不是说要花上一年两年的,才能看到些成效吗?”
章大夫摸了摸胡子。
他确实说过,谦虚的说法。
实际上费不了那么久,开始治疗后,一两个月里,对不对症、有没有用处就能看出来了,如果看不出来,也就不用往下治了,那就是白费时间、精力,还白吃苦。
“您似乎并不着急?”章大夫问道。
或者说,他其实觉得辅国公治伤的劲头都不足。
按说不应该的。
上了年纪的老伤患不想折腾,那很正常,他也见得多了,但年轻的都想搏一搏。
伤好了,才能养家糊口。
辅国公肯定不用担心糊口,可这般年纪、还未成亲的后生,总不能是得过且过吧?
徐简脚下不停,转头睨了章大夫一眼,道:“急还是不急,得章大夫来告诉我。”
章大夫怔了一下,徐简却没有给他多说话的机会,一直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