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棠点头,心中却有些犹疑。她是晚辈,舅母亲自来迎她,不知有何安排。不过既是在章府中,她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
穿过游廊,后花园的梧桐树下,韫棠见外祖父摆了棋局。他对面坐着一名年轻公子,二人一来一往对弈。隔得稍远,韫棠看清那人样貌,正是百花宴上见过的探花郎。
章夫人有意放慢脚步:“崔公子连日来时常过府讨教棋艺。你外祖父难得遇见这样的后生,兴致很高。”
韫棠的外祖父有太傅之衔,崔桦为新科探花,前来讨教一二在情理之中。
章夫人观韫棠神色,刻意停顿些许时间,方才与她离开。
熙宁院中,韫棠与章府几位表姐妹在院门口打过照面。她们方给章老夫人请安毕,各自要回自己院中。韫棠到得晚,便和章夫人一齐入内。
“母亲。”
“外祖母。”
章老夫人已近古稀之年,精神头却好。她出身平远侯府,曾官至尚宫,乃尚官局六尚之首。章老夫人辅佐昔年的太皇太后管理后宫,深得倚重信赖。那时的尚宫与现在不可同日而语,位视四品官职,位高权重。虽说年轻时雷厉风行,见惯富贵荣华,但在韫棠这些晚辈面前,章老夫人也如寻常长辈一般,不能免俗。
“你这孩子,总算舍得来看我了。”她招手让韫棠在自己身旁坐下,“明日宫中不是有宴饮,你还赶在今日来。”
尽管久不理事,老夫人消息仍是灵通。
太后娘娘要办荔枝宴,摆明了是要为陛下选妃。纵然韫棠身份不大合宜,但出身才学摆在这里,太后娘娘不可能越过了她去。纵韫棠入学无望,不过是去走个过场,人却是要到的。
章夫人亲自给婆母斟了茶:“阿璇惦记着母亲,这不,才一得空便来了。”
她回自己位上坐下,明白婆母心意,吩咐心腹侍女带了其余人等退下。
韫棠见如此架势,知道外祖母有事要说与她。
“阿璇,方才院中那位探花郎,你可瞧仔细了?”
古来婚姻大事,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先。章府几位长辈能如此费心为韫棠安排,已是极为难得。
“你的婚事耽搁至今,一直悬在我和你祖母心头。那位探花郎是我与乐平公主亲自挑中的,也与你祖母通过气。崔氏是大族,这桩婚事门当户对,探花郎更是前途不可限量。我已经让你舅父打问清楚了,崔氏有意让子弟留居京城。你若与他成婚,单家独户在京城最是自在,还能时常回来走动。况且,他在京城少不得要我们两府助力,不可能不待你好。你若受了什么委屈,我们都能为你做主。”
章夫人接口道:“你铭轩兄长与探花郎在书院同过一年窗,人品是可以放心的。”
眼下看来,崔氏很有意结这门婚事,只待韫棠点头。
章老夫人为韫棠权衡利弊,对这个外孙女,她颇有信心。只要韫棠愿意,必定能将日子过得如意。
分明是桩再合适不过的亲事,韫棠却迟迟没有表态。
“外祖母,舅母,我……容我再想想。”
她含糊其辞,章老夫人叹口气:“阿璇,你与陛下之事毕竟已时过境迁,京中没有人再提起。届时我会请乐平大长公主为你主婚,有她的面子在,陛下想来也不会为难。人啊,总该往前看才是。”
韫棠掩饰神色,低声道:“是。”
章老夫人隐约猜得她几分心意:“陛下已是九五至尊,君臣有别。当年既断了情,你若是此时回头再寻他,他身居高位会如何想,旁人又该如何说?”
提及往事,韫棠渐沉默下来。
章老夫人替韫棠理过碎发:“道理你总该明白,你也别怨我们替你作主。外祖母老了,只盼着有人能替你遮风挡雨,你能过得舒心自在。”
纵有官职在身,韫棠不可能终身不嫁,虚度年华。
至亲之人方会有此考量,韫棠明白。
“你这孩子,得空再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