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芙跟在他们的身后,听着他们的议论?声渐渐远去。她在原地停下?脚步,过了?好一会儿,忽然?间?抿唇笑了?起来。
“你是专程来这里听听人们怎样称赞你吗?”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温芙转过头,就看见里昂握着手杖踱步走来,看来他这一路上也听见了?人们有关那幅画的议论?。
温芙:“那您一定没有听见有人咒骂画这幅画的人是个魔鬼。”
她想起早上在这儿遇见的一个修女,她跪在墙壁前忏悔着祷告:“如果这个人没有去过地狱,怎么会画出这么可怕的东西?!”
里昂不以为然?地说:“我以为这也算是一种赞美。”
事实上,温芙也这么想。于是他们不禁相视着笑了?起来,随后,又一同?朝着庭审厅外的草坪走去。
路上温芙反问道:“您呢,您来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里昂握着手杖,戏谑道,“或许是来看看我的学生如何取代我。”
“我永远都无法取代您。”温芙说,“他们提起我的时候,永远会说那是里昂·卡普特列尔的学生。”
听了?这话,里昂微微挑眉:“看来你终于认可了?我是你的老师?”
“从?我进入画室的第一天起您就是了?。”温芙谦逊地说。不过一想到他还记着在杜德时说过的话,她又不免补充了?一句:“或许是因为您终于认可了?我是您的学生。”
里昂停下?了?脚步,他皱起眉头对她说:“知道吗?从?杜德的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一直想要向我证明你画得并不比任何一个人差。但事实上,没人这么认为,画室里的每一个人都比你更清楚地知道你的才华,他们嫉妒你,也同?样畏惧你,是你始终都在否定你自己。”
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里昂忽然?间?意识到,画室里的每一个人或许也包括了?他自己。相比于其他人,他更早也更清楚地发现了?她身上的天赋:对色彩异乎寻常的直觉,对光影敏锐地捕捉,自然?柔和?的笔触……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当阿尔贝利因为嫉妒而构陷她的时候,他才会异乎寻常的愤怒。那种愤怒不仅仅是由于欺骗,而是出于某种恐慌。
他也会嫉妒他的学生,就像更加年轻璀璨的星星终将取代逐渐黯淡的星光,她终将会有超越他的一天,就像他也曾超越了?他的老师那样。
里昂不愿意承认这一点,那些阴暗而又难以言说的情绪困扰着他,使他最后决定离开杜德。
里昂像是突然?间?变得不快,他目光复杂地定定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忽然?从?胸口吐出一口气?,紧接着转过头,大步离开了?庭院。只留下?温芙一个人怔怔地站在原地,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画室的那几?年,温芙已经习惯了?她的老师这种阴晴不定的性格。前一秒还是一副和?颜悦色的微笑并不代表什么,因为下?一秒他就有可能变得十分暴躁易怒,当你胆战心?惊地开始反省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第二天当他再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或许他已经完全?不记得昨天发生什么事了?。
因此,面对里昂的突然?离去,温芙并不感到十分意外。她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身后再一次传来脚步声,有人叫住了?她的名字。温芙转过头,看见一个年轻人朝她走了?过来。
“你就是温芙小姐吧?”金发的男人彬彬有礼地向她自我介绍道,“我叫费文·格列德尔,也曾是……里昂先?生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