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苏一个眼神都没给我:“你?”
语气之轻蔑,好像看到蚂蚁在试图操大象。
我讪讪道:“那你怎么这个点了还不睡?”
“我怕你死在台上,要我去收拾。”他的汉话这个月有了长足的进步,腔调也不再奇怪了。
我听出来他话里藏得很别扭的担忧,顿时又笑了:“诺苏,你就是在担心我。”
“你有病吧。”果然,骂人是所有语言里学得最快的,诺苏这句骂简直字正腔圆。
我估计他睡不着了,其实我也睡不着。但是越到这个时候,我越是不能表现出害怕,诺苏这种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能稳住,那我也要稳住。
我拉着诺苏坐起来,把骆驼毛被子往两个人身上裹了裹。新疆昼夜温差极大,入夜的时候,外面常常是零下,露在外面的皮肤很快就冻得泛起了鸡皮疙瘩。我把诺苏连人带被子拉起来,他一脸不情愿,但身体却很诚实的跟着我一步一步蹭到了门边上。
山洞的门并不是密封的,在半人高的地方开了一个方形的洞,仅仅能伸一只手出去。我拉着诺苏又坐下来,两个人挤在小小的一张被子里,头靠着头取暖。透过那个洞,我看见了连绵不绝的沙漠,一望无垠的黑夜,还有那一轮神秘悠远的月亮,莹润的月光四面八方散落在大地上,也均匀的照进了我们面前的这一方小洞。
“看,诺苏。”我笑起来,伸着手在乳白色的月光上划拉了一把,月光如丝绸在我指间泻落,丝丝缕缕缠绕着我的手指。我捞了一把,又做出两手捧着月光的样子,在诺苏身上轻轻张开手,将掌心的月光“浇”在他的身上,笑着说:“诺苏,给诺苏。”
诺苏,在彝语里就是月光。
诺苏听懂了我的揶揄,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说:“无聊。”
他的脸上很平静,但是那双棕色的眼睛却分明是带着笑意的。轮廓秀丽而深刻,平直的眉骨下,那双纤长的眼睛如此沉静温柔。仅仅只是注视着我,就搅起了不清不白的波澜。
我看着他,只觉得自己的胸膛里也好像刚刚被我手指搅弄的月光一样,泛起了涟漪般的悸动。
我曾感受过这种充沛而柔软的情感,自然熟悉它代表着什么。可是,时间、地点、场合,都不对,情境也不对。我在自己的眼睛泄露心头的情感之前,赶紧先扭开了头,对着沙漠上那一轮白玉盘般的月亮,吸了吸鼻子,若无其事的笑起来:“你以前自己不在这边看吗?”
他那么小,就自己住在这个山洞里,难道没有失眠的时候吗?
“看啊。”诺苏轻描淡写的说:“我阿妈说,她死了,也去月亮上。我想她,就看月亮。”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