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诧异的眸光中冷笑道:“没发热,那你说什么胡话?怎么,翅膀还没长硬,便不认你老子了?”
说着,用力揉搓了一把那颗毛绒绒的小脑袋,将他梳拢平整的头发弄得乱作一团。
“小孩子家家的,别整日胡思乱想”,他站起身,“闭上眼,快睡,不然不长个儿。难不成你想长得和你母亲一样高?”
小兔崽子没见过阿姮,他口中的母亲自然是指容因。
“唔”,小奶团子配合地觑一眼他身后那道纤细的身影,明知父亲故意唬他,却还是果断闭上眼,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他闭着眼睛,看不见父亲脸上的神情,可却像饮了一整罐梅子甜浆,心里甜滋滋的,咕嘟咕嘟冒着泡泡。
真好,父亲还是他的父亲,母亲也还是他的母亲。
他什么都没失去,只是多了一对素未谋面的父母。
他从没像现在这般觉得自己竟如此幸运。
原来这世间还有人,在他尚未来到人世的时候,就已对他倾注了许许多多的爱。
即便他们已不在人世,却仍有人像他们一样,爱他,护他,对他这样好。
*
小孩子本就贪睡。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小奶团子便已睡得十分酣甜。
祁昼明才要吩咐人备水,转眼却见容因身上罩了件淡紫色披风,手中还抱着件他的大氅,笑吟吟地朝他步来。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小夫人在他面前站定,伸出那只柔软的小手,说:“祁昼明,我想带你去街上,光明正大地走一走。”
他一怔,忽然想起端午夜,他带着一身风尘匆匆赶回邺都,不由分说地将她从床榻上拽起来,带她去看灯火,看龙舟。
而今却调转过来。
于是他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却仍坐着未动,任由他的小夫人握住他的手,将他从床榻上扯起来。
“快点快点,再不走那些摊子都要散了。”
一边说着,她拉着他着急忙慌地向外跑去,像只轻灵的燕子。
细密的青丝飘散,偶尔拂过他唇边,掠起阵阵清甜的栀子香。
他眼底噙了笑,目光落在她背影上,一错不错。
他想,他的小夫人好像有种魔力。
只要瞧着她,不管做什么,都出乎意料地叫人高兴。
马车带着他们行了一段,祁昼明坐在车里,却仗着今夜碧绡和乔五都不在,格外不老实。
一阵低低的轻喘过后,少女柔软的檀唇涂上一层盈盈水光,微挑的眼尾洇开红意。
感受到他桎梏自己的力道微松,少女抵在他胸前的手当即用力,一把将人推开。
一抬头,却见那人正一脸餍足地低笑。
容因愤愤地剜他一眼,起身准备坐去另一边,离不要脸的老男人远些。
谁知才迈开一步,便被人坏心地伸出长腿,绊了个趔趄,直直摔进始作俑者怀中。
“祁昼明”,容因轻斥一声。
谁知还不等她说些什么,那人却恶人先告状,卖起惨来。
他神色黯然地低下头,幽幽道:“我就知道,夫人厌弃我了。也是,没了官位,往后再无俸禄可领,恐怕只能吃糠咽菜,勉强度日。我也舍不得夫人与我一同受苦,只是,夫人当真要如此绝情么?”
容因诧异地转头盯向他。
震惊于他的厚颜无耻。
她想说,皇帝给你赏赐下的那些家底,别说吃糠咽菜,就算日日山珍海味,约摸也能吃上三辈子不愁。
可想了想,又将这些话咽回去。
小姑娘笑吟吟地开口,清丽的眉眼鲜活又生动:“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唔,那我便再考虑考虑。我考虑好之前,你可要好好表现呦。”
*
即便被革了职,祁昼明腰间也依旧随时斜插着他那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