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颤了颤:“怕。”
她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自然怕。
怕他们会丢了性命,怕他受伤。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邺水上传来的汩汩水声已渐渐远去。
唯独小姑娘的那双眸子像两颗莹亮剔透的琉璃,在浓重的夜色里闪着光。
他怎么会叫她有事?
他烂命一条,手上满是血腥,即便哪天被人剁成肉泥都不稀奇。
可她这样好,身上软软的,心也是软软的。
不该和他这样的人绑在一起,一起下地狱。
祁昼明黑眸沉沉,一片晦暗。
他头一次,心里觉得后悔。
*
行至中途,又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并不大,却将容因散乱的乌发打湿,湿漉漉地贴在颊边。
不知他们走到了一个什么地方,四周都是一下雨便成黄汤的土路。
她裙摆长,被雨水打湿后更是累赘,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极为不便。
祁昼明起初一直将她抱在怀里,可后来却在她的坚持下不得已将她放下。
她时时刻刻记着他身上还有伤。
虽然他说只是小伤,但她清楚,依祁昼明的性子,即便是被人在心口刺了一刀,只要不死,恐怕都会说是小伤。
这一路上,她都惴惴不安。
她能察觉出来,他的脚步声越来越重。
她想让他停下歇一歇,但又不知那些杀手究竟还有没有跟在后面,便只能惶惶着一颗心,追着他的步子往前走。
她从不知自己还能走这么远的路。
直到突如其来的闪电将头顶的天空撕裂出一道豁口,一瞬间亮如白昼。
容因眼尖地瞧见不远处似乎有一座破败的房屋。
瞧着像已被人废弃,无人居住。
眼看雨势即将变大,不如进去暂避。
进来后,容因才发现这里是一座废弃的破庙。
许是因建在密林中,四周荒僻无人居住,逐渐被人遗弃。
只是不知起初建庙的人,为何会选在这样一个地方。
容因大着胆子在院里寻了几根木棍,用来顶替柴火。
祁昼明身上带了火折子,因此即便她从未尝试过用这种方式生火,但也点着了。
四周亮起的一瞬间,她回眸,看见祁昼明倚靠在身后不知名的神明塑像脚下,面色惨白,漆黑的睫羽垂落,仿佛被折断的蝶翼。
见她看过来,他勉力睁开眼,对她笑笑。
容因心口揪痛得几乎呼吸不上。
她还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模样。
祁昼明微眯着眼,睨着眼前泪眼婆娑的小姑娘。
轻咬了下舌尖,维持清醒。
他身后是冰冷的石像,浑身被冰凉的冷雨浇透,可鼻息却有些发烫。
“哭什么?”他轻笑一声,费了些力气,伸出手替她拢了拢颊边的乱发。
语调漫不经心,竟还带着一丝慵懒。
他不问还好,一问,小姑娘那双水光盈盈的眸子顿时像被凿开的泉眼,汩汩地流下泪来。
简直是无穷无尽地流法。
“你究竟……伤在何处了?”
一句话被她说得断断续续,也难为他还能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