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泉里泡了整晚。
她心口蓦地抽了下。
“祁昼明”,容因伏在他颈侧低低地开口,嗓音微哑,“你说你,怎么将自己搞得这样狼狈。”
狼狈得她瞧着心口一阵阵发疼。
漆黑的凉夜里,她将他抱在怀里,于一片寂静中想——
他真的这么喜欢江氏啊。
像他这样平日里倨傲又狂纵的人,平日里滴酒不沾的人,也会在这一日因她而借酒浇愁。
枉顾一身伤,枉顾她的话,在冰冷漆黑的雨夜里泡着,也要在她灵位前祭拜。
这样的喜欢太过深重了些。
以至于他都不用开口,她便知道自己不该再同他纠缠下去。
心口仿佛在被一柄锉刀缓慢得研磨。
可她却只是温柔地笑着,眸光潋滟地注视他。
不知他究竟饮了多少酒,那身酒气呛得人头脑发蒙。
容因不自觉在淡淡的酒香里沉醉。
仿佛他饮过多少,她也就饮了多少。
朦胧的醉意消解掉她心底的几分难过。
她轻叹一声。
时至今日才知,原来借酒消愁,并非全然没有道理。
良久,容因扯着祁昼明的衣袖,企图将他拽起来。
似乎是喝醉的缘故,他很配合。
顺从地跟随容因站起身,往花厅外走。
短短几步路,被他走得歪歪斜斜,像张潦草的地图。
走到石阶处,他忽然一个趔趄,一头向前栽去。
容因瞳孔骤缩,下意识想要拉住他,却也被他的重量带着掉下了石阶。
索性台阶只有三层,周围也没有尖锐的硬物,只是路上铺着的大块鹅卵石硌得她背上生疼。
顾不上去寻那柄伞,容因从地上爬起来,忙不迭地去看他是否摔伤。
却见祁昼明像失了魂一般,呆呆地坐着,黑眸清亮,纯稚又澄澈,干净得像两颗漂亮的琉璃珠子。
“祁昼明?”容因轻轻唤了声。
他转过头来,动作却有些迟缓。
雨滴从发梢一点一点滑落,一阵凉风吹过,他忽然直勾勾地盯着她开口。
“冷。”
声音低沉,喑哑。
容因心尖颤了颤。
语调温柔地诱哄:“冷我们便回去吧,好不好?”
他没有动作,只是道:“有蚂蚁咬我,走不动。”
语气里隐约透露出一点委屈。
容因愣神片刻才明白过来,他是在说腿麻。
一时失笑。
怪不得往年江氏忌日,他都一整日不见人,若次次都像这样,喝醉了酒便傻里傻气的,让人瞧见岂不是有损他煞神的威名?
“那我搀着你,好不好?”
隔着雨丝,她轻声问。
许是因为他没了平日骇人的气势。
容因说话的语调也比平日轻柔了许多。
她伸出手,葱削般的手指在月色下泛着莹白的光。
祁昼明定定看了一眼,又垂眸看向自己的大手,不知在思量什么。
容因催促了声。
他才不紧不慢地将手贴了上去。
容因使力去拽——
眼前却突然倾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