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看出她这些日子在王府所受的磋磨,崔容萱四更天便起身梳洗,脸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粉,胭脂也打得略微秾艳些,试图借此遮住脸上的疲态。
她这段时日过得实在不好,每日被冯姑姑按着学规矩,抄经书,一度抄到五指肿胀,拿不起筷子。
冯姑姑美其名曰修心养性,但她心里清楚,这些不过都是许贵妃给她的教训。
可若是受这点苦便能让她重获康王妃的尊荣,又算得了什么。
何况,她并不怕吃苦,她怕的是许贵妃对她不闻不问。
如今许贵妃还肯在她身上花心思,就说明她并没有让康王休弃了她的念头;倘若真有那么一日,她被丢在画春阁不闻不问,冯姑姑也不再时时刻刻待在她身边限制她的言行,那才说明她彻底没了指望。
听府门上的小厮来报,说康王康王妃登门时,崔泓与柳氏正坐在花厅中候着。
今日虽说没有大肆宴请,但终究也请了几家姻亲好友,崔家并未草草应付,崔泓夫妇一早便理好衣冠,等在花厅。
康王与崔容萱来得最早。
听过消息,夫妻俩对视一眼,含笑起身,出门相迎。
刚迈过门槛,崔泓便遥遥望见高头大马、丹漆朱辂徐徐而来,车篷上悬着康王府的徽记。
他脸上浅淡的纹路变得深刻起来。
马车内,康王觑一眼安安静静坐在一旁,一副乖巧本分模样的崔容萱。
她原本模样生得并不差,杏脸桃腮,姿容艳丽,只是如今这般过犹不及的打扮反倒显得她油头粉面,过于浮艳。
于是他眉眼间带了几分嘲弄,淡声开口:“王妃最好是时时刻刻都能这般安分守己,否则恐怕母妃不吝给你更多教训。”
崔容萱脸色一僵,俏脸微白。
她攥紧手中的帕子,强压下心底的不甘,咬着牙做出一副柔顺的姿态,柔声道:“是,妾身断不敢再生事端,损害王爷颜面,还请王爷放心。”
车帘掀开,康王率先下了马车。
崔容萱弓身从马车中出来,眼前却忽然递来一只手。
她诧异地抬眸,眼神一亮:“王爷……”
康王唇角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压低嗓音冷淡地道:“在岳丈面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当是知道的吧。”
崔容萱眼神一黯,脸上才现出的喜色褪了个干净。
“是,妾身清楚。”
*
容因今日穿了件月白色仙鹤云纹妆花褙子,下套雪青色金丝百迭裙,眉间还贴了桃形花钿,端庄素雅又不失妍丽。
她站在府门外等了许久,宽敞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却迟迟不见祁昼明的身影。
碧绡左右张望着,她一贯镇静,此刻也不免有些急躁。
大人先前说要陪夫人一同回崔府喝满月酒,日子他也是知道的,可不曾想昨夜却一整夜都没回府,如今已近巳时,大人若改了主意,不愿意来了,应该提前命人回来送个消息才是。
比起碧绡,容因的神色反倒平静许多。
顺着她的目光又朝远处眺了一眼,容因收回视线,淡声道:“不等了,咱们走吧。”
说完,她缓步走下石阶,上了马车。
碧绡抿抿唇,转身同门房的小厮匆匆交代了句,追了上去。
车辙辚辚,容因倚坐在车壁边,面色平静,瞧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