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小奶团子在先生课上得了赞赏时,转头看向她的眼神。
定是她昨夜没睡好,眼花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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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人实在是冤枉,这是一场误会啊”,李炳忍着下颌处传来的断裂一般的疼痛,委屈道,“苦杏仁入药,一贯有之,只要处理得当,于身体是无害的。那方子上的苦杏仁,剂量也并无问题。”
听他如此辩白,容因慢慢踱过来,冷声道:“若真如你所言,祖母又为何会中毒?”
“前些日子,我日日忙得脚不沾地,苦杏仁入药前需下锅炒香,熟透,才能确保无毒。可我当时实在忙不过来,便、便让犬子代劳一二。”
李炳胆怯地偷偷抬眸觑了祁昼明一眼。
祁昼明脸上并无明显的喜怒,可容因却勃然色变,强忍着满腔怒火问:“他今年多大年纪?”
“九、九岁。”
容因深吸一口气,斥道:“九岁?这么要紧的事,你交给一个九岁的稚子?!你还有没有半点作为医者的操守?你行医用药,但凡出一点差错,都是可能害人性命的大事,你不知道吗?!”
一声叠一声的质问,像一连串的耳刮响亮地甩在李炳脸上。
他幡然惊醒——
是啊,当初跟随师父学医时,他并非如今这副模样。
那时他勤学苦练,日夜钻研,就是怕自己学艺不精,救人不成,反倒害了他人性命。
可如今怎么……好像将人命看得越来越轻了呢?
大约就是从妻子嫌恶他贫寒,跟着他没有出路,索性抛下他和年幼的儿子改嫁他人开始吧。
他沉默良久后,久到就连容因都快要没了耐心。
就在容因准备开口时,李炳忽然抬起头迎上祁昼明和容因的目光,眼神坚定,神色郑重,似下了某种决心:“夫人说的是,小人该死,忝在杏林,却将人命当成儿戏,枉为医者。小人自愿以死谢罪!”
他抿了抿唇,似是难以启齿:“但……犬子尚且年幼,可否请大人和夫人看在他不知者不过的份上,放他一马?”
说这番话时,李炳像突然换了一个人。
不再显得轻浮又狡猾。
他神情肃穆,脊背挺得笔直。
一瞬间,她竟从他身上读出了某种近乎悲壮的意味,不禁动容。
容因凝视着他略显浑浊的双眼,眸光深深。
他脸上不再显露出那种浮夸的痛苦,但莫名的,容因却在他身上寻觅到了更大的悲哀。
像是一个人被推进泥沼里,几近溺亡,心生绝望,却又忽然望见一根浮木,拼命地想要靠它站起来。
但即便侥幸上岸,那些污泥也依旧紧紧地黏附在他身上,如影随形。
片刻的怔忪后,容因回过神来。
此人虽不是一位好郎中,却可以称得上是一位好父亲。
听他方才那番话,很容易便推想出来,先前的故意欺瞒和抵死不肯认罪,想来都是怕祸及幼子。
“既然如此……”
祁昼明才开口,容因觑他一眼,急急开腔道:“既然如此,你真心悔过,倒也用不着‘以死谢罪’。”
祁昼明才张口便被打断,有些诧异。
他转眸,似笑非笑地盯着容因。
察觉到他的注视,容因不自在地转开眼来,不与他对视。
心里却忐忑,生怕祁昼明执意要取李炳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