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没了那个小家伙在跟前闹腾、与她作对,容因竟还觉得有些无聊。
立春之后,天气慢慢回暖,今日容因换掉了厚重的大袄,穿了一件更轻薄些的丹色竖领妆花滚毛边通袖短袄,下着蜜合色裥褶裙,如此俏丽的颜色衬得她灵动鲜活得好像一只误入尘世的兔儿精。
碧绡才将她满头青丝小心地挽成双刀髻的模样,便听她忽然兴致勃勃地开口:“碧绡,今日咱们去街上逛逛如何?”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她还未曾踏出过祁府大门一步,丝毫不知外头究竟是什么样子。
碧绡一怔:“出府?夫人有何事需得亲自去办?”
容因沉吟片刻,倏然恍悟一般地笑开,目光狡黠:“自然是有的,咱们去给懿哥儿……买糖去!”
容因一出门便见马车早已等在了那里,临上车前她恰好与车夫对视一眼,竟从他脸上隐约察觉出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
实则因祁昼明出府从来只骑马,不乘车,车夫几乎已经要记不清自己上次驾车是什么时候了。
故而听人来传话说夫人要用车时,他一时激动险些崴了脚。
出门前容因同碧绡玩笑说是为买糖,但却并未仅将这话当作是出门的由头,而是真心想履行对祁承懿的承诺。
除此之外,她自己只是买了一袋糖炒栗子来与碧绡一起分了,并没再买任何旁的东西。
容因的物欲并不高。
自从无意间发现母亲再婚后的那个男人极度强势,并不希望她与自己联系,甚至一度限制她自由后,容因便再也没收过她转来的那些钱。
而那个被称作父亲的男人再婚之后与她的关系更是越来越恶劣。于是高中时她便开始利用寒暑假做各种兼职,攒下不少钱;大一实现经济独立后,他打来的那些钱她更是一分都不曾动过。
容因不知道与她有相似境遇的其他人是否也是如此,但她确实因那几年拮据的生活而一般不怎么轻易大手大脚地花钱。
从第五家铺子里走出来后,碧绡的脸色已是说不出的古怪——
她总觉得夫人像中邪了似的。
今日这种事若放在从前,她定是做不出来的。
如此大费周章地跑遍全邺都卖饴糖的铺子,就单单只为兑现在懿哥儿生病时对他的一句许诺?
并且还不是寻常的买法。
她们每从一间铺子里走出来,那铺子的掌柜都笑得像走在街上就突然白捡了一箩筐金子似的——
把人家一整间铺子的饴糖尽数买空,要是她,她也要赶紧关了铺子便回家去烧香拜佛,乞求菩萨让这样的好事再多来几桩。
可在寻常人看来,她同懿哥儿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一句哄孩子的玩笑话,如何能当真?
即便当真,随便买一包回去便是了,也不必如此上心吧?
看出碧绡的困惑不解,容因轻笑着好脾气地同她解释道:“千万别觉得小孩子好哄骗,他们想得虽简单,但也正因如此才会将旁人说的每句话都当真。即便懿哥儿比同龄的孩子都要早慧,但我却不能因此就心安理得地食言。”
她眸光熠熠,流淌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认真和郑重。
只是没有说的是,在她满目疮痍的童年里,已曾无数次地品尝过失望的滋味,所以如今她又怎会再以同样的方式去伤害他?
她亲口许诺的,便一字都不能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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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这时节天黑的早,他们出来已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