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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chapter 21

相处久了, 有些感受早已植根于本能之中,以至于无法排斥另一个人的触碰。

远处的高楼亮着光,对着这里的窗户,干净的白亮与步行街的霓虹灯截然相反, 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 但那光却分外刺眼, 仿佛要将房间里的一切照亮,要把所有的遮掩都揭露出来,让隐秘彻底显现。

七月初是南城炎夏的开端,今儿的天气不热,但夜里却悄悄地多了几分燥意, 吹不散,也带不走。

宾馆楼下的各个房间都灯光通亮, 有人在练习, 吉他拍子一下又一下, 细弦在震动, 声音传得很远, 下面的喧嚣与楼上的沉寂遥遥相隔, 更显压抑。

算来已经有六天没见过文宁了,冷不丁被这么亲昵地抱住, 青禾的心都猛然一紧, 她想把灯打开,不愿在沉闷的环境中面对这人,可还没来得及动作,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不由得抓紧对方的手臂。

“干什么你。”她嗔道, 不敢大声说话, 怕招来别人发现, 即使隔了一层楼的高度。

文宁抱着她往床那边走,“不干什么。”

这人的声音很轻,无意间流露出些微疲倦,似是很累的样子。

可惜青禾未能敏锐察觉,她脚不着地,整个人都在一点点往下落,因而不敢乱动,只能勾住文宁的腰,将自己都攀附在这人怀里,像没有主心骨的藤蔓,身子僵滞,有点迟钝。

她可以推开文宁的,不让这人碰到自个儿,但也许是怕掉下去,也许是别的缘由,她挣扎了两下就不乱动了,直至被放到床上。

宾馆的床比老房子的硬板床要舒适不少,起码是软的,横长一米八,落到上面也不疼。

先前的文宁是背对着窗户,外面的微光都照在了她背后,让人完全看不清她的面容和神情,此刻转到这边床前,借着窗外稀薄的光线,青禾才瞧清楚她的脸。

这人穿的正装,小西装早就脱了放在床上,身上只剩一件白色衬衫,扣子大开,露出底下的冷白肌肤和身段,从侧面还能隐约窥见些许曲线。她这一身挺正经,难得搭配一次西裤,衬得双腿又长又直,整体的气质都与平时格外不同,有种说不出来的意味。

枕头旁边摆着一盒烟,是青禾离开之前放在那里的,还是之前那盒,今天一直没有抽过。文宁进来后连着抽了两支,不仅忘记了上次应允过的话,还把抽完的烟头扔在了地上,一点都不讲究。

青禾闻到了淡淡的香烟味,知晓这人又一次不经允许就拿了自己的东西,可也顾不得那么多。她翻了个身,想离那人远一点,但始终慢了一步,脱离不了暂时的桎梏。

文宁的手压在了她腰上,让她蓦地沉落。

青禾不服软,再抬起腰身。

文宁挨了上来,要从后面搂她。

许久不见,哪能一碰面就相互较劲折腾,又不是仇人。

不过青禾没这种自觉性,而是趁这时候翻回来,用手抵在中间挡着,语调生硬地说:“文宁,你放开。”

文宁置若罔闻,反倒柔声说:“别动,先歇会儿。”

对方身上的烟味太重,也不知道偷摸进来待了多久。青禾的气还没消,一向不讲道理,她费劲推了推,不让文宁碰自己,“半夜三更的,谁让你进我房间了?”

文宁捉住了她的手,不让乱闹腾,也不给个解释。

青禾不消停,随即就挣脱了一只手,大有死撑到底的架势。

只是文宁终究还是太了解她,不会真的让她远离,什么都没做,仅仅把她搂紧,按进怀中不放。

不知是谁抬手间扫到了床头柜上的瓶装水,东西忽地被打倒落地,一骨碌滚得老远,还撞到了另一边的桌角。

撞击声不大,这点响动算不得什么,但在沉寂的夜色中还是有那么明显。

青禾听到了那一声轻响,当即身形一滞,被这点小动静吓到,一时间竟然停住了挣动。文宁在这时候彻底压了过来,一边将她拢过去,一边摸到她的纹身那处。

许是文宁的指尖太凉,许是自个儿太敏感,青禾随之一颤,登时就软了。

那人趁机亲她的侧脸。

青禾硬气,在身上的人的背上打了一下,不过没使劲,只是小力轻拍,她嘴上不饶人,都这程度了还在犟,状似不厌烦地低声喊:“文宁。”

文宁依旧不应,湿润的唇往下走了走,印在她下巴那里。

楼下的吉他声愈发大了,应当是在扫弦,正弹得起劲儿。有人扯着嗓子在说话,似是在打闹,说的外地方言,应该是哪个乐队的成员,有人在用普通话应答,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声音。

总之很乱,上上下下都乱。

外面那么吵,喊声说话声都传到了楼上,青禾却没心力去听,好似被隔绝了一般,不为外界所扰。她别开脸,执拗到惹人厌,躲开了文宁的亲吻。

文宁伏在上方,一如既往的温柔,将唇贴上她的耳朵,呢喃似的,低低道:“顺路过来看看你……”

在回答先前的问题,给出一个能接受的答案,也是给一个台阶。

青禾辨不清对方的心思,不愿过多揣测,不领情地闷声说:“谁要你来看我。”

嘴硬到不行。

不过说是这么说,却还是口不对心,没再继续躲闪了,安静了许多。

文宁抚着她的纹身,顺由着她的别扭性子来。

青禾今天穿的外套配黑色小背心,背心紧身且短,站着时还好,躺下再动一动,下摆就顺着腰肢往上缩,露出一截平坦紧实的小腹。

文宁的手指在她锁骨上似有若无地划了划,温声问:“明天的几点上台?”

青禾抿抿唇,憋了半晌,还是回道:“五点二十。”

“晚上呢?”文宁问。

她不正面回答,反问:“你来这边干嘛,杂志社没事做?”

文宁的手往上摸索,用指尖碰碰她的耳垂,“这边有工作,过来看看现场。”

青禾没吭声,抓住文宁的手。

有些话听着是一回事儿,细想却不尽然,那个眉眼柔和的女孩子,挽着胳膊的

连贺敏……听到的和看到的是两个极端的矛盾,完全对不上。

青禾不会吃味,可还是介意,毕竟有一层合法关系在,哪可能做到完全不在乎,又不是开放式婚姻各玩各的。再有,她这人心眼小,吃不得半点亏,受不了两头吃的做法,于是生硬地刨根问底:“什么工作?”

文宁说:“做专访。”

能让H&F的大老板亲自出动,该得是多大的咖,环城北路就没这样的人,也请不到这种级别的角儿。青禾一个字都不信,可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她松开了手,抵开文宁。

文宁轻声说:“齐瑞安昨天过来了,找了你。”

她问:“做什么?”

“问你接不接演出。”

青禾偏头转过去,欲言又止,本来想直冲冲地拒绝,可纠结良久还是说:“要接。”

嘴硬也得分时候,乐队都穷得揭不开锅了,哪会不接送上门的生意。

文宁说:“已经替你应下了,之后再跟他细谈。”

青禾嗯声。

这人再次凑上来,伏在她颈间,又说:“我晚点要走,还有事。”

她回道:“谁管你……”

一句话没说完,身上的人挨了过来,不听她的气话。青禾唔了声,在对方摸到自己的腰时低低闷哼。

楼下的吉他声停歇了一会儿,只余下此起彼伏的吵闹,一辆车子驶过,按了下喇叭。

大晚上了,今夜注定不平静。

青禾张合着唇,攥紧文宁的手腕,暗自别扭,大抵是一时晃了神,最终还是松懈下来,转而环住对方的腰身。

憋屈是一时,现在又是一时,她倒是挺会一码归一码,两档子事不掺和到一块儿算,暂且抛开那些旧账。

许久,她趴在床上,将脸埋进臂弯里,嗡声说:“什么时候走?”

背后的人回道:“晚一点。”

……

放在枕头旁边的烟盒一不小心被打落,盒口没合上,里头的烟散落一地。

不知过了多久,外套里的手机响了一次,有人打电话找青禾,但她没有接听,任由突兀的铃声接连不断地响着。

这通电话是叶希林打的,临时起意有个新点子要讨论,可又不想上楼,便直接打了微信电话。一次没打通,之后就没有再打第二次,而是直接发的消息。

步行街的人流量在十一点过后才逐渐变少,过了凌晨更是清净。

第二天清晨起了雾,天刚蒙蒙亮那会儿,外头已是一片白茫茫,玻璃门窗上都湿漉漉的。白天的街道不比晚上,早上十点之前都没多少店铺营业,因此整条街都比较空荡,放眼望去几乎看不到成群结队的人影。

宾馆里的各个乐队基本上八.九点就起了,拾掇一番,再赶去湿地公园做准备工作,不论哪个场次都得过去。

青禾起得有点晚,将近九点才慢腾腾下床收拾。

叶希林上来催了一次,让快点出发,别等到下午才出门。三人差不多十点才出门,背着吃饭的家伙走路去湿地公园。

无人发现昨晚的端倪,谁都不知道文宁曾经来过。

走在路上,叶希林瞧了青禾两眼,疑惑问了一句:“

气色这么差,昨晚没休息好?”

青禾拉了拉衣角,面不改色地说:“外面太吵了,睡得比较晚。”

叶希林没再多问。

张铭的气色也不是很好,这小子太紧张了,失眠到下半夜都毫无困意,四五点那时候才勉强合上眼睛。

到底是没经验,不会调节心态,到现在都还在犯怵,走出门没多远就手心冒汗,心跳加速,好像如临大敌一般。

青禾与叶希林都觉察到了他的不对劲,各自对视一眼,青禾朝叶希林使了个眼色。叶希林领会,转头问了张铭几句话,帮着缓解一下情绪。

今天的湿地公园人比较多,上午还没开场,里面已经闹得不行,人群到处打堆,气氛比过节都热闹。

三人到临时搭建的后台排队,等着化妆做准备,先在后面热热身。

这次环城北路主办方请的嘉宾不少,其中不乏受大众喜爱的流量网红.歌手,不仅请了两支有名的外国摇滚乐队,还找到两位流量型唱跳明星来镇场子,阵势搞得挺大。

后台的棚子被划分为好几个区域,流量明星的地方最大,享受的待遇最好,其次是网红,最后才是乐队。

当然,即便是处在最底层,乐队之间还是再被细分开,有名气的可以单独划一个地儿,没名气的只能凑到一块儿将就一下。

慢速火车属于后者。

饶是三人来得不早不晚,但排队等化妆都等了老半天,从头到尾都被冷落。

青禾习以为常,一点都不在意,甭管主办方再怎么区别对待,只要钱到账就行。叶希林对此也不上心,不觉得有什么。只有张铭有些不自在,感觉这一切跟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不过他也在等待的过程中渐渐冷静下来,不那么激动了。

准备室里有别的乐队,都是些小年轻,一个个打扮得十分新潮,一副狂浪不羁爱自由的模样,但所有人都和睦相处,相互之间如果认识就聊聊天,不认识就互不打扰。

慢速火车跟哪个队都不熟,直接被孤立。

等待的时间难熬,青禾找了张凳子坐在角落里,百无聊赖地听歌玩手机,实在熬不住就出去透透气再进来。

有人谈及最近大火的空音乐队,嘴贱地八卦说闲话,状似无意地当众问:“有谁之前听过他们吗?”

一个打了鼻环的高个子男人抬起眼皮子,眼中的不屑毫不掩饰,慢悠悠接话:“怎么,你认识?”

问话的那个人笑了,周围别的人也跟着乐。

两个化妆师搞不明白这些人究竟在笑什么,只有听得懂的人才知道怎么回事。

摇滚圈内部存在鄙视链,金属、核、后摇……流行,old school站在new school前头,重型永远处在最顶端,流行永远压在底层。横空而出的空音乐队用重型的流派打开了流行了口子,在短期内蹿红,只有掌声没有作品,说到底还是走的炒作路子,毫无实力可言,部分圈里人对此看不上,瞧不起,全当笑话来看。

青禾不帮腔,倒不是认同他们的嘲笑,仅仅觉得没意思。

乐队解散就跟情侣分手一样,不诋毁前任是最后的情分,没必要,更不用更多去评判什么,毕竟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路。

有人坚持老传统,有人另辟蹊径,也有人顺应时代潮流,不分高低贵贱。

相比起这些人的闲话,她更多的心思还沉浸在昨晚,还没缓过劲来。

那时稀里糊涂的,半推半就就过去了,等后来清醒了,文宁早已离开。她实在是累,记不得过程是怎样的,宛若一场梦,黑灯瞎火睡了一觉,醒过来还是空落落一个人,所有的一切都显得不真实,像是没有发生过。

文宁什么时候离开的,青禾一点印象都没有,隐隐记得好像那人走之前对自己说过什么,但她根本想不起来,反倒对某些感受特别深刻。

坐久了太累,腰酸腿僵,她转了转脖子,活动活动手指。

时间过得快,很快就到中午,主办方管盒饭,让大家赶快吃好喝好,该上场的上场,剩下的人也赶快准备准备。

搞这种大型活动不容易,虽是下午一点才开始,但相关的人员基本从早到晚都在忙,跟陀螺打转似的。

慢速火车的场子还早,三人不急不忙,端着盒饭去人少的地方蹲着吃,顺带再熟悉一下流程。叶希林不大放心张铭,再三叮嘱。张铭点头如捣蒜,说什么都点头应声,生怕哪里听漏了。

青禾有些无奈,上场之前都没怎么搭理这小子,完全把他丢给叶希林管着。

周六的天气不错,早上起浓雾,中午大太阳,气温不冷不热,开场十分顺利,现场很躁,乌泱泱一大片人头,音乐声响震天。

现场的学生党不少,年轻男女尤多,为爱买单的粉丝也多,好些人都是冲着流量男星来的。主办方挺会排顺序,先让外国摇滚乐队热场子,再让网红出来带动底下的人,硬是把明星的出场拖到后面,简直吊足了粉丝的胃口。

慢速火车的上场次序比较尴尬,底下的观众一连嗨了三四个小时已经有些疲劳,不太好带动,而且她们不够出名,上去了都没几个人认识,所以一出场就冷了两分,不受观众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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