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那边……是云中城的投影，真正的云中城，在那边——”

希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正是那轮银白色的太阳，一眼看去就像是个假的太阳，可没想到，竟然是云中城的障眼法吗？

“真的？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云中城的人呢？”

尤菲米娅咬咬牙，“云中城的魔法师……不会像大人这么大方地给幽光森林那么多肥料，更不会认错浮空城的位置……对不起……我刚才还以为，你是来捉格瑞丝的。”

“格瑞丝？我为什么要捉她？”希雅微微皱起眉，“你是说，云中城的魔法师，会捉走格瑞丝？为什么？你们不是说云中城是人人向往的伊……好地方吗？”

她差点就说出伊甸园来，各个世界里对这种类似方舟的地方称呼都不同，她先前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来历，只是被尤菲米娅先入为主地当成云中城的人，她也没解释，倒是想看看那个被魔法师们控制的浮空城里会不会存在与奥斯维拉大陆链接的界门，却没想到出来之后，才被尤菲米娅看出来不对。

尤菲米娅看了一眼雪鹰，又立刻转开了视线，显然不敢与她对视，连忙解释道：“像大人坐骑这种神鸟，我从来没在云中城见过。云中城现在大多数都用狮鹫作为飞行坐骑，那……那些狮鹫，是我们的天敌。”

她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后，像是松了口气，将原本一直闷在胸中的话，都滔滔不绝地说了出来。

她从未见过雪鹰，也只当这是个神鸟幼崽，浮空城中的魔法师契约了不少飞行魔兽，养鸟的不在少数，甚至一度有不少魔法师，想要觉醒魔力的鹰身女妖当坐骑，甚至还有那种特殊癖好的魔法师会将她们当成禁脔豢养。

可鹰身女妖本身是当初幸存者变异而来，拥有自己的传承和族群，哪怕觉醒者人数再少，也不愿成为魔法师的坐骑或禁脔。

虽然在她们小时候，也会被灌输只要长大了能飞上天去看云中城，那座不用担心魔兽和地穴虫侵袭，不用饿肚子的城市，可等她们真正长大，才会被告知真相。

希雅不禁沉默，你们一开始拿童话哄骗小孩子的时候，就没想过，长大了知道这些童话里的黑暗后，会给孩子多大的打击吗？就像是某些童话里的糖果屋，一开始那么梦话美丽的童话小屋，吃不完的糖果和甜点，简直就是小孩子的梦想之家，可结果呢？那是巫婆用来诱

捕小孩子的诱饵，会把上当的小朋友抓去吃掉……

这跟文案欺诈有什么区别？简直就是欺负小朋友不会上网查资料挑bug，若是放到她那个时代的网络上发表这些中世纪的童话，简直分分钟被扒皮吐槽排雷举报一条龙。

尤菲米娅并不知道她的心里吐槽，而是继续解释，当初的确有一些鹰身女妖觉醒后进入云中城，还给她们送信，描述云中城如何如何美好，那些关于云中城的梦幻生活，都是那些信里所说的，成为鹰身女妖哄孩子的睡前故事。

直到昔日最有天赋的觉醒者格瑞丝逃回了幽光森林，她们才知道那一切都是个骗局。

就连大祭司以前带她们上去看到的一切，都只是魔法师们让她们看到的，让她们相信云中城的美好生活，才会将族中最有天赋的鹰身女妖都送上去。

可事实上，那些被契约后成为坐骑的鹰身女妖，都已经失去了自由和神智，彻底成为魔法师控制下的魔兽。

而因为容貌美丽，还保留大部分人形的鹰身女妖，则会被当成禁脔，逼着她们生育后，培养出更多的“坐骑”。

格瑞丝就是逃出来的禁脔，她亲眼看到，那些因为反抗被狮鹫生撕后活活吃掉的伙伴，导致精神崩溃，完全无法继续保持人形，甚至退化到彻底变成了鹰身，才会在被喂食时，生生被扯断了一对翅膀，摔落下来。

如果不是幽光藤接住了她，依靠大祭司的抢救，才救回了她的半条命，恐怕鹰身女妖们到现在都不会知道上面的情况，还在傻乎乎地把自己人往上送。

为此，她们依然对幼崽保密，尤菲米娅一开始把希雅当成云中城的魔法师时，更是不敢说出格瑞丝的事，故意装作对云中城无限向往的样子，来打消希雅的怀疑。

没错，她一开始就怀疑希雅是来抓捕格瑞丝的，所以才会一直迫不及待地想要送走她。

哪怕莫莉丝表现得如何亲近希雅，就连幽光藤和噬灵木都打消了敌意主动跟希雅交易，尤菲米娅都没敢告诉她真相，只是当她们们从林中出来，看到雪鹰的变化和希雅飞错的方向，她才终于确认——

这是个好心的野生魔法师！

以云中城对格瑞丝的手段，野生魔法师若是毫无防备地进入云中城，恐怕会被里面那些狡猾的魔法师吃干抹净，尤其是希雅这么善良这么容易上当的魔法师，尤菲米娅怎么忍心让她这样春节的羔羊进入恶狼的口中。

希雅差点想要扶额，她——纯洁的羔羊？不知道奥兰王国那些被她千刀万剐的贵族，和曙光之城被吊死在城墙上的人们，听到这个形容的时候，会不会活过来抗议。

尤菲米娅真切地说道：“真的对不起，大人，是我误以为你是云中城的魔法师，才会骗你……格瑞丝的情况非常坏，大祭司都无法治好她，我虽然也希望您能够替她治疗，但……”

“那还等什么？带路——”希雅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啊？”尤菲米娅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带路？大人您

还要去云中城吗？”

希雅着实服了这家伙，难怪鹰身女妖那么好骗，长的好看唱歌好听就是脑子太单纯直接，人家不骗你骗谁？

“当然是去你们族地，不是要我替格瑞丝治疗吗？”

“好好好！”尤菲米娅喜出望外，连连点头，转身就朝着下方的森林飞去。

希雅拍拍雪儿的脖子，有些歉疚地说道：“对不起啊雪儿，看来还得让你委屈一会儿……要不，等会你不用进入森林，在外面替我看着点，如果有骑着狮鹫的魔法师出现，及时通知我？”

雪儿想了想，点了点头，身为喜好阳光的雪鹰，在阴暗潮湿还到处是树枝藤蔓伸展不开翅膀的丛林里，的确不是它喜欢的地方，在外面还能巡逻放哨，这工作它擅长！

希雅跟着尤菲米娅母女重新回到丛林中，看到雪鹰没有跟着下来，尤菲米娅也松了口气，态度更加热情。

“不知大人是从哪里来的？云中城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野生魔法师了。”

这片大陆在破碎之后，地表的魔力不但稀少，而且混杂了一些来自深渊的黑暗魔力元素，导致生活在丛林中的生物，反而不如植物能够净化和吸收魔力元素容易觉醒。

那座云中城，当初是挖空了整个大陆的魔晶石矿脉修建而成，可以说是这个位面中魔力最充沛的地方，所以那些魔法师轻易不会下到地面，尤其是几十年前他们彻底挖走了幽光森林里有价值的魔法草药后，就更不愿冒险下来，万一被下面的黑暗魔力元素侵蚀，引起自己体内的魔力冲突，就会产生各种问题，轻则魔力郁结难以突破，重则魔力池崩溃成为废人。

所以地表生物一旦有觉醒魔力的，自然都希望能够进入云中城继续修炼，而不愿留在幽光森林讨生活。

只是他们描述中那般美好的云中城，对于鹰身女妖来说，却成了个比深渊还要可怕的地方。

鹰身女妖的族地离希雅遇到莫莉丝的地方并不算远，她原本也是跟着妈妈出来打猎，自己先偷懒在树上睡觉，等着妈妈打猎和采集完果子之后再回家的。

这是一片相对开阔的林地，林间的树木上，搭建着不少木屋，显然都是就地取材，连树皮都没有剥去，就直接从十几米高的树杈上搭建而成，一个树屋顶多也就十来个平方大小，可这一片的树上，至少有近百个树屋，听到她们回来的动静时，树屋的窗口都探出了不少脑袋来，好奇地打量着希雅。

希雅有些意外地发现，这些鹰身女妖，真不愧是“女妖”，大大小小近百个木屋里出现的鹰身女妖，没有一个男妖，不止她们是怎么维持种族延续传承的。

尤菲米娅完全没想到希雅的关注点如此特别，只是忧心格瑞丝的情况，直接带着她飞到了最大的一处树屋门口，“这里是我们大祭司的住处，格瑞丝就在这里。”

“尤菲米娅，你带了什么人过来？”屋里传出个苍老的女声，随之木屋门被吱呀一声拉开，一个身形瘦小的老妇人出现在门口。

希雅敏锐地看到，她的

身后，并没有像尤菲米娅那样足以包裹住自己的大翅膀，甚至连莫莉丝那样的小翅膀都没有，就是个身高不足一米五，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妇人，若是在普通的人类城市里，绝对不会有人相信她是鹰身女妖的大祭司。

只是当她望向自己时，那双眼皮有些耷拉下来的眼睛里，精光亮起，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一个人类魔法师！尤菲米娅，你怎么能带人类魔法师来族地！你想害死大家吗？”

“祭司大人！她不是云中城的魔法师！”尤菲米娅连忙说道：“她是迷路的野生魔法师，她还救了莫莉丝，她能够治疗格瑞丝……”

她的声音快得像蹦豆一样，一口气不停地说完重点，终于看到祭司的脸色和缓下来。

“野生魔法师？哼，这个时候，还会有野生的魔法师？你从哪里来的？”

“我从奥斯维拉大陆来的。”

希雅被一口一个“野生”喊得感觉怪怪的，却也没有生气，她能够感应到，这个祭司身上的气血流失严重，显然也受了很重的伤，对人类魔法师的恨意和警惕比尤菲米娅还重，能够在一照面的时候控制着没对她亮爪子动手，已经很不容易了，干脆也就直接坦陈了自己的来历。

“我是不小心触碰到一个空间传送阵法，被传送到幽光森林，因为找不到回去的路，才遇到了莫莉丝。我会一点儿治疗魔法，希望能够帮得上你的忙。”

她说话间，伸出手来，掌心中是一团金色的水球，这是融合了晨曦之力的水疗术，疗效非常温和，还能够治疗体内的暗伤，虽然没有圣光治愈术那么立竿见影，却好在润物细无声，没有生长痛，还能治内伤。

水球缓缓地朝着鹰身女妖祭司飞去，如果她依然防备忌惮不愿意接受，完全可以躲开或者打散这个水球，可她在微微一惊之后，并没有动手，而是任由那团水球，靠近她之后化作了一片水雾，温温柔柔地覆盖在她的后背上。

是的，希雅虽然没有看到，但从她艰难的动作和血腥味，以及身后草药和魔力元素溃散的部位感知到，这位大祭司，是剜掉了自己的一双翅膀。

不用问，肯定是为了那个被生撕掉翅膀的格瑞丝，作为彻底退化成鹰身的女妖，被撕掉翅膀跟废了没什么区别，如果在那些讲究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魔兽族群，恐怕她不光会被放弃，甚至有可能被自己的族人吃掉。

可这位大祭司，竟然肯用自己的翅膀来给她续命，希雅忽然就很想看看那个曾经被称为最有天赋的格瑞丝，若是能把她救回来，或许也可以得到莫莉丝血脉觉醒的实验途径。

大祭司感受着后背上清凉凉的水汽，那些水冲掉了她敷在伤口上的草药，很快变成一片水膜覆盖在上面，里面温和的魔力飞快地沁入伤口，让伤口中几乎腐坏的皮肉开始脱落，重新生长。

她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感受过这样纯净的治疗之力了，她虽然不是觉醒者，但从祖辈们留下的传承中，学会了制作魔药和祈祷，才守护着族群几十年，原本以为，等格瑞丝从云中城里学习到更多的魔法之后，能够回来帮助其他的孩子们觉醒，却没想到，云中城并不是她们想象中的圣地，而是一个巨大的骗局。

后悔已经无用，格瑞丝身上的伤害无法挽回，她只能用秘法剜出了自己的一双翅膀给格瑞丝接上，好在格瑞丝作为血脉觉醒者，生命力无比强大，哪怕现在还昏迷中，但她相信，这孩子一定能够醒来。

“感谢您的慷慨！”大祭司的伤口终于合拢，虽然不能再像原来一样拥有一双傲人的大翅膀，却也不至于疼得背都无法挺直，她让开了门口，深深地弯下腰向希雅行礼，“鹰身女妖玛姬，向大人致歉。请您帮我们治疗可怜的格瑞丝吧！”

希雅点点头，依然没有撤掉身体外的防御罩，漂浮着“飞”进了这间树屋。

刚一进门，她就闻到了一股更加浓重的血腥味混着草药味，足以熏得人一个后仰的那种，而屋里昏暗的光线中，一个巨大的黑鹰趴在铺在地板上的草垫上，背后一对黑色的大翅膀根部，被无数细密的幽光藤触丝缠绕着，深深地扎根在她的后背上，像是完全靠着这些触丝，将这对原本不属于她的翅膀，缝合在她的身上。

希雅不由愣了一下，她到现在为止，见到的鹰身女妖，还大多保持人形，只是多了对翅膀，大祭司在剜去了翅膀之后，甚至完全像个普通人类。

唯独面前的这只……鹰身女妖，是彻彻底底的鹰身鹰首鹰爪，放在哪里看，都看不出半点人形。

这……就是完全退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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