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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第209章

服装厂进行了年终结算,盈利非常可喜,去除原材料及人工设备等成本,剩余的大部分都投入了厂区建设和广告宣传,是以欠银行的账还得往后挪挪。

继个人贷款后,陈晚又用服装厂的名义借了两百万,看过服装厂的财务报表,银行批得特别痛快。

陈晚让财务给全厂的工人发了一笔年终奖,少的十块八块,多的数百,全凭个人表现,愣是把工人们本就极高的效率又往上拔了一截。

两个厂子挨得近,陈晚的一系列动作杜腾龙也有所耳闻,他略一思索叫来了许空山,想借许空山的口打听点更具体的东西。

杜腾龙向来是个善于革新的,给员工发奖金明面上是增加了厂里的开销,但正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工人的积极性高了,一来二去,明显是双赢的局面。

然而更具体的许空山同样不太清楚:“要不我回头替您问问?”

“行,你替我问问。”杜腾龙不着急,左右一时半会办不好,慢慢来。

这并非什么不能泄露的机密,怕转述不够详细,陈晚干脆让许空山找杜腾龙约了个合适的时间当面谈。

作为后来者,陈晚较杜腾龙这个当局者更了解如今红火的国营厂所存在的弊端,设备落后、产品单一、管理松懈等等,导致九十年代大批国营厂在外来资本的冲击中破产,掀起轰轰烈烈的下岗潮。

虽然制药厂在杜腾龙的领导下发展良好,不过在陈晚看来,依然有许多可改进的地方。

另外陈晚存了一些私心,若杜腾龙采取了他的建议,许空山也将是其中的受益者。没办法,制药厂给许空山开的那份工资,着实少了点,服装厂随便拎一个小领导出来都比他强。

陈晚只管讲,具体要怎样落实,那是杜腾龙的事,他相信杜腾龙既然听进去了,自会采取行动。

很快到了年关,陈家饭馆关门歇业,陈前进带着一大家子人回了平安村。

许久没住人,屋内难免落了一层灰,于是扫地的扫地,擦桌的擦桌,忙到天擦黑,终于收拾了个七七八八。

因为许空山假期短的缘故,他与陈晚是年二十九晚上回的,待到初三下午,再载着一车土产返城。

初四许空山照常上班,陈晚睡醒时旁边的被窝早凉透了,厨房里的红薯稀饭冒着热气,一眼便知是许空山的手艺。

吃过早饭,陈晚去了服装厂,顺道给主动留守的满玉山带了些周梅做的香肠。

听见敲门声,满玉山搁了笔打开办公室房门:“新年好。”

“新年好。”进入办公室,陈晚递上手中的香肠,眼角余光扫到桌面上的彩色线稿,“你画的设计图?”

“对。”满玉山大方的将设计图递给陈晚,过年期间厂里没什么事,他难得清闲,心血来潮重拾起了老本行。

能成为路威公司的市场主管,满玉山的设计水平当然不低,扑面而来的华丽感让人仿佛瞬间置身上流社会灯光璀璨的宴会厅,极尽奢靡。

“很漂亮。”陈晚赞叹地放下设计稿,“什么时候开始做,我找两个人协助你?”

“用不着麻烦。”满玉山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拿不了针,画画过过瘾就算了。”

拿不了针?陈晚呼吸一滞,紧紧盯着满玉山的右手,上面却并无什么明显的伤痕:“怎么回事?”

“刚下放那年不小心摔断了,接好以后不知为何一碰针就抖得厉害。”满玉山口中的针,不泛指一切做衣服的工具,是心病,药石无医,他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今年要继续招设计师吗?”

“抱歉。”陈晚没曾想勾起了满玉山伤感的过往,刚才轻松的氛围不复存在,“先暂时缓缓,等国胜从港城回来再说。”

“没关系。”满玉山从痛苦的回忆中拔出来,与陈晚在办公桌旁坐下,心无旁骛地谈起了工作。

钱国胜借探亲的机会去了港城打前阵,他与陈晚的重心在服装厂,需要在港城另寻合适的代理人,这项重任钱国胜当仁不让,毕竟他是几人里唯一一个与港城有牵连的。

沈家在港城根基牢靠,势力虽不算数一数二,但也小有地位,有沈家的背景,钱国胜应该能为他们带回好消息。

陈晚这一等便等到了正月末,倒不是钱国胜进展不顺利,而是他外婆病重,被绊住了脚。

作为和国际接轨的繁华都市,港城人对潮流时尚的追捧远非内地能及。对于内地爱时髦的人而言,拥有一件“港城流行的新款”是值得炫耀的资本,然而随着陈晚的异军突起,局面悄然改变,现如今港城的新款已不如以往吃香,东言服饰后来居上成为了新的引领者。

陈晚一心想借电影节打入港城市场,却不知东言的名气早已从相邻的广市传到了港城,钱国胜港城之行收获超乎想象的丰富。

钱国胜找的代理人是他的表弟,之前做对外贸易的,听钱国胜提到东言的计划,二人一拍即合,不仅弄清了东言进驻港城的手续,连意向商场都找好了,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干得漂亮!”王利安大掌拍到钱国胜的肩膀,神情肉眼可见的激动。

钱国胜被他拍得一个趔趄,龇牙吸了口凉气:“得亏你拍的是我,要是换成陈晚挨了你这巴掌,他山哥能找你拼命。”

陈晚和许空山关系好人尽皆知,尽管明白钱国胜说的是玩笑话,陈晚仍不禁心头一跳,他清清嗓子遮掩外泄的情绪:“国胜辛苦了,你休息两天,周三开始准备资料。”

“放心,包在我身上。”钱国胜比了个OK的手势,“对了,港城六月有一个服装设计比赛,陈晚你打算参加吗?”

钱国胜目光如炬,虽说是在征求陈晚的意见,但任谁都能看出他的想法。

陈晚眉眼一抬,服装设计比赛?回想起自己曾经参加过的大大小小数十场比赛以及手捧过的奖杯,陈晚平淡的神色多了几分意气风发:“当然要参加。”

钱国胜众人对陈晚的回答毫不意外,出于对陈晚的信任,他们甚至没想过陈晚失败的可能,满脸的喜意仿佛冠军已是陈晚的囊中之物,唯有满玉山收敛着,作为同样参与过此类比赛的设计师,他深谙其中的不易。

“这是比赛的资料。”钱国胜掏出一叠文件,“消息是前不久下发的,报名截止时间为五月二十四号,应该来得及吧?”

陈晚没有盲目给出答复,他扫过文件抬头的比赛名,确认自己没有听过,于是望向满玉山,对方正与王利安交换了位置,站到了他身侧,“满哥你知道这个比赛吗?”

满玉山摇摇头,随即指着抬头下的举办方表示他十分熟悉,港城服装协会、Y国服装协会……

听完满玉山的分析,钱国胜补充了部分资料以外的内容,例如裁判人选、可能的竞争对手等。陈晚愈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轻轻深吸一口气:“看来到时候会很热闹,我要提前去港城。”

东言的服装销往港城涉及到高昂的关税,因此陈晚瞄准的是富人的钱包,入驻港城不难,难的是如何让富人们心甘情愿地掏钱。

此刻陈晚在电影节出的风头便派上了用场,在钱国胜跑上跑下递交资料的同时,港城的表弟也没闲着,他铆足了劲为陈晚造势,力图把“精灵设计师”的热度最大化。

为了配合表弟,陈晚迅速申请了通关,他政治清白,理由恰当,很快得到了予以通行的批复。

许空山默默帮他收拾好行李,薄薄的一件丝质衬衫,在他手里如坠千斤。

感受到许空山的不舍,陈晚从身后抱住他,埋头紧贴于男人宽阔的脊梁。

许空山合上行李箱,握住陈晚环在腰腹的双手将他牵到身前,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好好照顾自己。”

“嗯。”陈晚点点头,“我会的。”

许空山请了半天假,将陈晚送到车站,不出意外,两人至少要分开四个月。

今年的春日来得比往年早,野草于石板的缝隙中挣扎出生机盎然的绿,在绚烂温和的暖阳里摇曳着,即使被行人匆忙的脚步踩趴,稍作歇息便又能支棱起柔韧的叶尖。

许空山站在轨道外,杂草的叶尖扫过他的脚踝,陈晚突然举起手,冲许空山比了个大大的心。

陈晚独自到达港城,细雨飘零,落在伞面,水滴跟珠帘似的朦胧了视野。

不管身处何地,陈晚总是人群中最亮眼的,他提着两个行李箱走出关口,一个与钱国胜有三分相像的人迎了过来。

“陈晚你好,我是钱国胜的表弟沈明森。”沈明森自我介绍道,他看过陈晚的照片,以陈晚的长相,不存在认错的可能性。

“你好。”陈晚伸出左手,无名指根处的戒圈泛着金属的银色光辉。

沈明森诧异挑眉,陈晚结婚了?钱国胜怎么没跟他说过?诧异归诧异,到底是陈晚的私事,沈明森按下疑惑,接过陈晚的行李箱带他去停车场。

外界的雨被桑塔纳轿车的车窗挡在外面,和内地相反,港城的交通为靠左行驶,驾驶座在右,陈晚之前久居国外,对此倒不陌生。

内地的驾驶证无法通用,陈晚没有再考的想法,反正港城的出租车业务相对发达,要去哪直接打车也方便。

沈明森性格与钱国胜相仿,大方且健谈,直言他们所坐的桑塔纳是家里买的,以示支持,言语间充满了富家子弟的底气:“我给你安排了一位助理,他会负责你在港城期间的衣食住行。明天的晚宴已经布置好了,你是先休息还是先和我小妹碰面?”

“我不累,先和沈小姐碰面吧,万一礼服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也好再做调整。”事有轻重缓急,距电影节结束已三月有余,沈明森直接聊工作的行为正中陈晚下怀。

沈家在港城向来低调,这次的生日宴会却一改常态广发邀请函,外界人只当是沈明森的小妹受宠,唯有几个消息灵通的知情者隐约猜到了大概。

沈明森将借生日宴会的场合,将陈晚正式带入港城有钱人们的视野。

宴会在陈晚下榻的酒店举行,沈明森考虑周到,替陈晚订了间套房,并准备了缝纫机,方便他随时使用。

沈家离酒店不远,陈晚顾不上收拾行李,打开较小的箱子取出礼服在床上摊平,检查是否有严重的褶皱与破损。

这件礼服的灵感来源于春日的山桃花,淡粉色的长裙虽无大面积的刺绣,但花瓣般的裙摆与点缀其中的手缝山桃花足见制作者的用心。

眼下粉色本就稀少,钱舅舅让印染车间的工人反复尝试了数十遍,才达到了陈晚想要的娇而不艳如梦似幻的效果。东言的时系列之所以受人追捧,其有别于普通款式设计与新颖用色厥功至伟。

“哥,是我。”酒店房门被人敲响,清脆的女声仿佛百灵鸟,沈明森打开房门,领着一男一女走进客厅。

马上满二十岁的女孩是沈明森的小妹沈明雅,长相灵动身材娇小,他越过沈明森好奇地望向陈晚,明眸善睐,好生天真烂漫。

而她身后的男人则是沈明森为陈晚配的助理,同样姓沈,单名一个照字,满脸敦厚,态度甚是恭敬。

“陈设计师好。”沈明雅声音软了一度,以沈明森对她的了解,哪会不清楚少女的小心思。

“沈小姐。”陈晚礼貌回应,一张带笑的俊颜勾得沈明雅心跳加速,双颊不由自主地浮上红霞。

无名指上的银环晃过视线,沈明雅明显愣了下,红霞尽退:“陈设计师结婚了吗?”

“对。”陈晚想到许空山,面部表情瞬间变得柔和,落在沈明雅几人的眼里,便是他与爱人感情深厚的表现。

沈明雅心动的萌芽瞬间枯萎,但称不上难过,下一秒又笑了:“这条裙子好漂亮!”

陈晚拿起山桃花礼服让沈明雅到卫生间更换,小V领的设计,穿着简单,无需第二人帮忙,沈明雅扣紧腰封,双手拎着裙摆转了一圈:“好看吗?”

“好看。”沈明森毫不犹豫地点头夸赞,“浅粉色很衬你。”

沈明雅喜不自胜,说从没见过这么美的裙子:“谢谢陈设计师。”

礼服没有要修改的地方,发型和珠宝配饰另有专人负责,陈晚提了些建议,沈明雅欣然接受。

“沈小姐稍等。”怕沈明雅转述不够明了,陈晚迅速勾勒了一副草图以供参考。

陈晚的细致使沈明雅暗道可惜,可惜名花有主,她来晚一步,如今见了陈晚,眼光硬生生拔高一截,以后肯定难以将就了。

转眼华灯初上,沈明森做东请陈晚吃了顿饭,席间宾主尽欢,末了交代沈照仔细照顾好陈晚,随后载着沈明雅离开。

沈明雅的生日办了两场,中午一场在沈家豪宅,出席的均是沈家亲友,晚上场才是收了邀请函的港城上流。沈明雅未婚,沈明森几个做哥哥的早早到了酒店迎客,陈晚把握着时间换好衣服,用发胶将头发抓了个造型,自行下楼前往宴会厅。

昨日的陈晚并未刻意收拾便把沈明雅迷住,今天用心打理后更是光彩照人,他来的不早不晚,沈明森眉毛一挑,快走两步:“我刚要上去找你。”

陈晚递出生辰贺礼,沈明森没接:“明雅在二楼,想请你帮她看看今晚的造型。”

这意思是要陈晚亲手把贺礼给沈明雅了。

陈晚不置可否,跟着沈明森上了二楼。沈明雅一头长发编在脑后,发理蓬松,耳垂上的耳环轻轻晃荡,她正对着镜子左右欣赏脸上的妆容,眼角余光扫到陈晚,立马转过身:“陈设计师。”

“沈小姐。”陈晚送上生日礼物,沈明雅双手接过锦盒,仰着脸问陈晚能否现场拆开,她迫切想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得到陈晚的同意,沈明雅扯下锦盒上的蝴蝶结掀开盖子,一条嵌着碎钻的铂金手链映入眼帘,与山桃花礼服倒是相得益彰,沈明雅当即戴在了手腕上。

“明森少爷,先生请你和陈先生过去。”沈照在沈明森耳边低声道。

陈晚背靠沈家大树,本该主动拜访长辈,奈何时间不凑巧,拖到现在,闻言从容理了理衣襟,跟着沈明森至会客室。

沈明森的父亲是沈家目前的当家人,头发半百,面容威严,见到陈晚后勾了勾嘴角,语气亲和,并不似表面那般难相与。

服装行业是沈家从未涉足过的领域,沈明森难免多问了些,陈晚应对自如。东言的成绩有目共睹,即便不选择沈家,他依然有办法在港城立足,无非是多费些功夫罢了,因此面对沈明森的父亲,他丝毫不显弱势。

结束谈话,见差不多到了沈明雅出场的时间,沈明森与陈晚原路返回。大厅中央有一条连接二楼的旋转楼梯,钢琴奏鸣,沈明雅于璀璨灯光中缓缓走下。

现场安静得落针可闻,简短致词后,掌声雷动,沈明雅出尽了风头,一下台便被姐妹们团团围住。沈明雅和她们说了几句,抬头望向陈晚所在的方位,朝他招了招手,陈晚与沈明森交换眼色,如鱼得水般地游入人群。

在沈家人的引荐下,陈晚成功凭借这场生日晚宴进入港城有钱人们的视野,沈明森花钱请了娱报宣传,为陈晚与东言造势。

自生日晚宴后,沈明雅将常服也换成了东言的当季新款,可谓是全心全意支持亲哥的事业了。沈明森干劲十足地应酬她介绍的未来顾客们,笑言等店铺开业,一定给沈明雅包一个大红包。

“多大?”沈明雅挽着小姐妹的胳膊,耳垂上小巧的珍珠耳钉熠熠生辉,显然价值不菲,沈明森的红包若是包小了,怕是不够她逛半天街的。

沈明森默默盘算了一番,得出一个尴尬的结论,他的身家似乎还比不上沈明雅。

但话已出口,没办法撤回,陈晚开口替沈明森解围:“红包哪里够,沈小姐以后的衣服,东言全包了。”

“哥你看看陈晚多大方!”沈明雅朝着沈明森抬下巴,熟络的将称呼从陈设计师改成了陈晚,说着沈明雅看向小姐妹,“怎么样,你选好喜欢的款式了吗?”

时值四月初,离比赛报名的截止时间尚且充足,在准备参赛作品的同时,陈晚抽空接了几件定制,沈明雅的小姐妹皱着眉难以抉择,每一件她都喜欢,根本选不出来。

最终她听取了陈晚与沈明雅的共同意见,定下了第二套作为出席活动的礼服。

陈晚也是看了报纸,才知道对方是港城一位小有名气的歌手,她身着礼服拍摄的照片被赞美出了新高度,两人这一波合作算是达到了超出预期的双赢局面。

彼时陈晚已完成了比赛报名,如满玉山所料,这次的比赛盛况空前,来自世界各地的设计师们齐聚港城,揭开正式比赛的序幕。

和送作品参赛的形式不同,此次比赛需要设计师到现场进行创作,倒是跟陈晚建厂之初招设计师的模式差不多。

举办方规定设计师可带一名助理,陈晚带了沈照。沈明森做事周全,在陈晚到港城之前,他特意安排沈照去裁缝店当了两个月的学徒。沈照于服装一道上天赋平平,两个月的时间不足以让他从一窍不通的门外汉蜕变为专业人士,但给陈晚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

经过层层选拔,陈晚一路冲进了决赛,和剩下的九位设计师争夺排名。十人之中,他是唯一的华国选手,黑发黑眸,纯正的亚洲血统,前期的突出表现令竞争者们不得不收起心中原有的不屑,正视陈晚所造成的威胁。

主办方为每位选手配备了专业的模特,陈晚抽签随机到了一位身材高挑的白人姑娘,脸颊缀着几颗小雀斑,身材和台步没什么毛病,不过看陈晚的目光不太友善。

陈晚注意到了模特的态度,并未放在心上,只要模特做好她的本职工作,其余他都不计较。

决赛前一日是最后的试衣环节,举办方的隐私保护做得不错,截止此刻,除了本人及试衣模特,选手及裁判们均未见过他人作品的全貌。

“陈先生,你快去吃饭吧。”沈照帮着把衣服挂回架子上,催忙了一整日的陈晚休息用餐。

“嗯。”陈晚理了理袖子,衣服无须再进行修改,接下来只需要等到明日,“我吃完回来换你。”

不怪陈晚防得紧,实是这场比赛对他意义重大,临上场作品被人损坏的事他不是没见过,眼看着到了最后关头,可大意不得。为此,近几日沈照在工作间打起了地铺,别的大忙他帮不上,唯有主动揽过守夜的活,好减轻陈晚的压力。

正是饭点,陈晚顶着各种意义不明的视线随意寻了张空桌落座,主办方财大气粗,餐厅的菜单中西餐一应俱全,几乎能和五星级酒店媲美。

陈晚要了份简餐,一碗白米饭搭配小盅的鸡汤并一荤一素两盘小炒,邻桌的餐刀在瓷盘上碰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三分熟的牛排溢出猩红的血水,长着一头金色卷发的男人叉着牛肉送入口中咀嚼,眼神却一直盯在陈晚的身上。

灼灼的目光如有实质,陈晚丝毫不受影响,哪怕男人是本场比赛的热门夺冠人选。

陈晚清空了碗中的米饭,起身与男人对视两秒,接着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开。男人对他抱有敌意,陈晚抬手按住跳动的右眼皮,总觉得明天的决赛会出意外。

翌日清晨,入夏的港城气温逐步攀升,穿着短袖的记者早早到达了场馆等待,以抢夺拍照的有利地势。上午十点,打扮得争奇斗艳的嘉宾们陆续持证入场。

名媛、歌手、演员……闪光灯下竟全是港城娱报的常客。

沈明森托人弄了两张入场券,带沈明雅来凑热闹,望着外面的盛况,沈明雅满脸惊讶:“这也太夸张吧。”

除了惊讶,沈明雅还有不解,一个设计比赛怎么会邀请如此多的名人?

沈明雅心思单纯,猜不到背后的含义,沈明森则不然,他想起刚打听到的内幕,神情多了分担忧。

场馆后台,原本宽敞的空间被挤得水泄不通,人声嘈杂,放眼望去皆是紧锣密鼓的繁忙景象。临近上台,各设计师的作品也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尽管有内幕,但能进入到此环节的都不是泛泛之辈,每位模特身上的衣服均有其独到之处。相熟的设计师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处,目光似有似无地朝向同一个方位。

离上场仅剩不到二十分钟,陈晚的模特迟迟不见踪影,本应穿着妥当的长裙孤零零地挂在衣架上,成为全场的焦点。

“陈先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饶是沉稳如沈照,也不免变得慌乱,早在模特未按时到场时他便联系了工作人员,对方立马答复让人去找,然而一找找了两个小时,沈照催了无数次,依旧没见身影。

直到刚才,负责人来了一趟,态度诚恳地道了句歉,说了一通是他们工作失误云云,待陈晚追问补救方法,他一摊手,表示没有备用的模特……

如此一来,陈晚怎会看不出他的意思,很明显什么模特突发急病无法上场、工作失误,全是针对他的一场阴谋,谁让他能力太强,挡着别人的路了呢?

对于背后有哪些人参与其中,陈晚心中已有了答案,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完成比赛,这笔账他后面再慢慢算!

“拿着衣服,我们走。”陈晚手指一勾,一支口红悄悄落入他掌心,无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当他放弃了模特,改用人台,否则总不能变个活人出来吧,况且时间也来不及了。

沈照的想法和大众一致,不管结果怎样,丢脸是必然的,他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那些人套麻袋狠揍一顿。

“你在外面守着。”陈晚未过多解释,让沈照放下长裙并关上房门。

沈照不明白陈晚要做什么,满头雾水地立在门口,一边注意周围的动静,一边暗想要怎么替陈晚讨回公道。

空旷的房间内,陈晚弯腰脱下鞋子,接着褪去衣物,试衣镜中倒映出他修长瘦削的身形。

没有模特,他就自己上,真当能困住他了不成,想让他出丑,他偏不叫他们如意。

陈晚的身高与女模特相仿,因此无需调节裙长,不过碍于男女性的先天差异,他三围数据与女模略有区别,好在长裙本身是系带设计,细微的差别可以忽略不计。

“沈照。”背后的系带陈晚无法独自操作,他扬声唤沈照进屋,背过身反手拉着两条系带,“麻烦帮我系个蝴蝶结。”

沈照尚未从陈晚带给他的震撼中回过神,他目瞪口呆地望着陈晚的背影,整个人像木头似的僵住,仿佛三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虽然以陈晚俊秀的长相与兰竹般的气质穿着长裙并不违和,但他到底是个男人,沈照的反应实属正常。

“沈照。”陈晚抬高了音量,语气带了些许急切,让沈照恢复神智,“快点,我们时间不多了。”

“哦……好!”沈照浑身一抖,手忙脚乱地接过陈晚手中的系带,秉着呼吸收紧,在陈晚的后背系上蝴蝶结,调整一番让两边对称。

陈晚没功夫关注沈照的表情,他侧身扭头对着镜子看了看后背,满意地点点头:“谢谢。”

“不客气。”沈照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态,一抬头,陈晚扭开口红管在唇上均匀涂抹的画面又落入他眼球。

陈晚抿了抿唇,将越界的口红用手巾擦去。

太红了,陈晚不满意地拧眉,又卸去一层,他原本的唇色偏淡,点缀上些许红色,呈现出和长裙相配的浅湘妃色。

陈晚毛发并不旺盛,早上刮过胡子,哪怕凑近了也只有一点点淡色的胡茬,恢复社交距离后根本看不出痕迹。

他皮肤生的白,唇形又漂亮,即使不画底妆,配上口红同样美得惊心动魄。陈晚取下头绳,他年前理了一次发,后面再没动过,如今又长过了锁骨,因为长时间扎着,发尾弧度自然卷曲,为他进一步增添了几分女气。

不用多余的配饰,陈晚抓起桌面上做长裙剩下的纱料绕了一圈在脑后打结。蓬松的纱料盖住眉眼,视线瞬间朦胧,如同高度近视,看不清细节但不影响走路。

陈晚没有穿高跟鞋的经验,加上鞋码不合,他索性光脚,裙摆堪堪盖住脚尖。长舒了一口气,陈晚定神:“走吧。”

沈照叹服于陈晚的临危不乱,小跑两步在前面开路,陈晚没穿鞋,他得仔细盯着地面,免得陈晚受伤。想象着待会其余人的反应,沈照心中隐隐生出一股期待。

整个换装的过程说长不长,二人返回时刚好开场,上场顺序是抽签决定的,陈晚排在第三的位置。

“不是说那个模特绝对不会来的吗?”眼见着穿着长裙的模特站进队伍,奥里奇情不自禁地彪了句脏话,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双手竭力握拳,才稳住了心神。

奥里奇从未想过他会在港城遇到陈晚,自从数年前在京市输给陈晚,他险些身败名裂。若非华国的蛋糕太过诱人,让人难以割舍,奥里奇很有可能一蹶不振,为了东山再起,他不停寻求机会,千方百计和本国一位有钱有势的大人物搭上了话。

在奥里奇的出谋献策之下,这场看似公平的比赛横空出世。奥里奇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心知肚明,别看港城的宣传搞得声势浩大,主办方还打着Y国服装协会的旗帜,实际上在Y国根本查无此赛,所谓的“来自世界各地的知名设计师”,也不过是花钱请的托罢了。

如无意外,这场比赛奥里奇与他的两位同伴会包揽前三,随后他们会在港城创办服装公司,逐步渗透内地。

当然,港城的资本家也不是吃素的,为了不让“假比赛”暴露,他们没有限制本地服装设计师的报名,并且正儿八经请了裁判,否则奥里奇哪会纵容陈晚进入决赛。

奥里奇本想暗地里派人毁了陈晚的作品,谁料陈晚那般谨慎,令他的人无功而返,于是他不得不改从模特入手。上身展示环节占了评分的八成,他不信陈晚没了模特还能夺冠。

说来好笑,奥里奇在冠亚季军中锁定的是第三名季军席位,而在他的潜意识里,已经默认了陈晚能够胜过全场所有人的实力。

面对奥里奇的担忧,他的两位同伴起初是不解,认为他杞人忧天,华国能培养出什么设计师?眼下,他们陷入了和奥里奇同样的急躁中。

陈晚要是拿了第一,他们所做的一切,就全白费了。

在奥里奇三人近乎绝望的眼神中,陈晚走出了后台。

T台呈回形,由左边上场,评委席在正前方,中间停留一分钟,再从右边离场,受邀嘉宾们围T台而作,前后三排,足够他们全方位欣赏整个走秀过程。

在后世把设计比赛办成花里胡哨走秀的形式十分常见,可对于八十年代的港城的人,眼前的一切充满了新奇。

没有穿着高跟鞋的陈晚矮了半截,但架不住他头小脸小,身材比例极佳,无需高跟鞋的加持依然把长裙穿出了令人惊艳的效果。

陈晚第一次以模特的身份上T台,走不出女模们摇曳生姿台步的他,迈着设计师谢幕时不急不缓的步伐,腰背挺直,自有一股从容淡然。

裙摆擦地,偶尔露出脚趾,无人在意模特走得是否漂亮,他身上的长裙足以夺目。

极致轻盈蓬松的薄纱层层叠叠,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带起如山风吹拂梢头柔嫩花瓣的摆动,又似夕阳照耀下的海面,翻滚起泡沫般的波涛,恰到好处的零星亮片制造出暗夜星空,像一口甜梦缭绕在心头舌尖。

陈晚在T台前端站定,默数着停留时间,三十秒后背过身,被蝴蝶结托着的蝴蝶骨振翅欲飞。

太美了。

情不自禁的夸赞脱口而出,无数人想象着自己穿上这条长裙该是怎样的惊艳,比赛尚未过半,她们便迫不及待地期盼起了结束。

沈明森与沈明雅坐在右侧的前排,他们恋恋不舍地望着陈晚的背影消失在T台后方的拐角,沈明雅兴奋得脸颊发红,她无比得意地观察着嘉宾嘉宾们脸上的痴迷,不好意思,这条裙子是她的了。

有了陈晚的珠玉在前,后面连续几位模特的出场都没能勾起嘉宾们的兴趣,评委们出于职业素养认真打着比分,内心却无比统一地把冠军票投给了三号设计师。

沈照紧张地候在T台出口处,待陈晚下台,立马护着他直奔之前换衣服的房间,打了奥里奇等人一个措手不及。

陈晚松缓了紧绷的神经,决赛后一个环节是设计师的理念展示,无需他再假扮模特,换下来的长裙套回人台,由工作人员统一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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