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从没有谁能是谁永远的依靠。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纵使他是太子,也永远不可能事无巨细、面面俱到,替她挡去一切忧虑与烦恼。
人能永远依靠的,唯有自己。
她也永远不会寄希望于他人。
*
过了三天,昭蘅身体才恢复大半。
李文简派飞羽和景林来接她回宫。
马车出了行宫大门,缓缓行驶在宽敞的大街上。街上热闹喧嚣,昭蘅端坐在马车内,恍若不闻。
早春催发新绿,道旁的树木迎风摇曳。
昭蘅的身体在宽大的马车里,感觉不到丁点春日的温暖,只有隐约从骨子里冒出来的寒时不时浮于背心。
飞羽天不亮就起床了。
他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早起两刻钟便瞌睡打个不停。
打马走在街上,困意一阵阵袭来,他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景林瞥了他一眼,嫌弃地收回视线。飞羽觉得丢人,一只手牵马绳,另一只手捂着嘴悄悄打哈欠。
正是此时,对面突然冲来一辆马车。
马快车疾在人流里横冲直撞,丝毫没有减速的态势。行人大乱,人群纷纷往旁边避让,挤翻好多街边摊贩,吓得小儿啼哭。
眼看朝着昭蘅的马车直愣愣地撞来,飞羽心头砰砰跳着,催马向前阻拦。对面马夫这才及时勒马,马蹄高高扬起,扯得马车猛地顿住。
飞羽大惊,瞌睡顿时吓没了,将马缰在受伤绕了几圈,视线凌厉地落在马夫身上。
还未开口,对面的倒先怒气冲冲发难了:“你们是何人!竟敢拦我们的马车?”
马车突然停下来,昭蘅差点撞到车壁,扶着车身刚坐稳,便听到外面飞羽声音有些冷漠地唤了声:“魏大姑娘。”
昭蘅皱眉,努力驱离杂乱的心绪。
魏婉玉自是认识飞羽和景林的,见是他们,脸色的怒容散去大半,随即大度地挥了挥手不计较了,反是斥责车夫道:“瞎了你的眼,这是东宫的飞羽小将军。”
马夫立刻表演了个变脸,对着飞羽讪讪而笑:“原来是飞羽小将军,老奴有眼不识泰山,险些冲撞了您,还望您海涵。”
海涵个屁。
飞羽才不想海涵。
魏婉玉纵马伤人并非一次两次,他绷着脸对魏婉玉道:“魏大姑娘,路上行人众多,还是让你的马夫注意些,若是伤到无辜百姓,便不好交代了。”
魏婉玉本就心情不佳,又被飞羽一个毛头小子训斥,更是火不打一处来。但殿下现在已经厌弃了她,若是再跟飞羽发生口角,到时他对自己的厌恶又要深几分,只好忍气吞声“哦”了句。
她正要放下幔帘,忽然觉察到飞羽身后的马车上有一道目光朝自己看来。
顺着目光的方向看去,车帘只拉开了一角,看不见帘后人的面容,只能看到支在窗棂上的那只素手洁白若雪。
暖风微醺,吹开轻柔的帘幔。
看清她的长相那一刻,魏婉玉呼吸窒了一息。
说是雪肌玉骨,眉目如画,也不过如此了。
昭蘅抬眼,视线隔着人群,静静地落在魏婉玉的脸上。
随后,她垂眸,将视线从魏婉玉脸上移开,檀口轻启吩咐:“走吧,飞羽。”
立于马头的少年不满地轻耸了下鼻头,吩咐车夫继续前行。
魏婉玉看着马车缓缓离去,纤细的指尖慢慢地捏紧帘幔。
她从未见过这个人,她为何能坐东宫的马车?为何使唤得动素来不听人话的飞羽?
“去查查,马车上的人是谁?”魏婉玉吩咐侍女。
侍女根本不消多加打听,便知道那人是谁了。
宫里现在传遍了。
——万年的铁树开了花。
昭昭如日月的太子殿下,朗朗如清风的太子殿下,克己正身的太子殿下,竟然有人了。
他封了那女子为昭训,赐居长秋殿。
魏婉玉坐在阴影里,垂着头,已呆坐许久。自从听说太子册封昭训后,她便呆坐着没有动过。
辛苦追随这么多年,抵不过个天降的狐媚子吗?
“姑娘。”银雁从外面小跑回来,脸色很难看。
魏婉玉闻声抬眸,看到银雁满面的恐慌,便知她这一趟定然又是无功而返。
她不得不从李文简立了昭训的噩耗里挣扎起来,望向银雁:“阿箬真还是不肯吗?”
银雁畏惧地瞥了眼魏婉玉,又垂下头,声音细若蚊呐:“他说陛下已赐予他价值连城的财富。他不要金玉,只要美人。这婚,他绝不退。”
这个蛮人!
魏婉玉本就心乱,一听这话更气了,扶案被她拍得直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