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巧合吗?
陈嬷嬷拉走当天晚上就被处死了,事情闹得很大,东宫几乎人尽皆知。
陈嬷嬷在浣衣处多年,为人严苛,对上阿谀谄媚,对下动辄打骂,早就惹得众人不满。自茯苓入宫后,更是纵容她在浣衣处兴风作浪。
宫闱局的人深查,甚至揪出陈嬷嬷手上的两条命账。
是以,她一死,浣衣处几乎人人拍手叫好。
新的掌事嬷嬷次日便来赴任,是个很和气的人,据说此前是在皇后宫中做事的。当天来了便革除旧制,重立规矩,很得人心。
就连一向爱抱怨的冰桃都对她夸不绝口。
宫人论罪需要很复杂的一段流程,尤其是死罪,从宫闱局到内侍省,有很多繁琐的步骤。
可陈嬷嬷从定罪到处死,仅仅只有
一天。她死前被割了舌头,死后所有的东西都付之一炬,茯苓也被驱逐出宫。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随着陈嬷嬷的死和茯苓的离开,昭蘅在蒋晋府上的那段旧事彻底掩埋。
昭蘅不是一个自作多情的人,但思及此事,她心口忍不住剧烈地跳动起来。
“阿蘅姐姐。”莲舟提起裙摆,小跑着进屋,朝她笑道:“白榆来了。”
昭蘅闻言,失神愣了片刻。再听到这个名字,她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怔忡感。
她一直盼着跟他见面,可是听说他当真来了的时候,心内忽又生怯。
这面之后,他们可能再无见面的机会了。
“姐姐?”莲舟见她失神,出声提醒。
收回思绪,她朝莲舟挤出一抹笑意:“我知道了,马上就去。”
莲舟这才笑起来:“快去吧,看样子他来了好一会儿了,莫让他等久了。”
昭蘅点点头,莲舟合上门出去了。
昭蘅又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才打开箱子拿上鞋出去。
迈出这一步,需要好多的勇气。
白榆站在桂花树下。
春风吹绿了树顶,冒出许多嫩绿枝芽,日光从密密匝匝的叶间洒下,碎金一般在他身上浮动。
尤带不知名的花香。
昭蘅站在台阶上,看着他的身影忽然被晃了眼,恍惚了下,深深吸了口气才缓步朝他走去。
安胥之看到春风吹起她的裙裾,即使荆钗素裙也勾人心魂。
昭蘅是藏在东宫的宝藏,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宝藏。
想到这里,他的唇角忍不住上翘。
“白榆。”昭蘅挤出抹笑意,朝他走过去,声线温柔:“让你久等了。”
安胥之的眼睛却落在她的脸上:“也没等多久。前段时间你去哪里了?我来过好几次,她们都说你不在。”
昭蘅随口道:“去安国公府了,给老公爷侍疾。”
安胥之愣了下。
昭蘅不想详述那段时间的事情,怕他追问,急忙岔开话题:“你什么时候启程,是不是要走了?”
安胥之唇角耷拉了下,他既憧憬这次南巡,却又隐约有些不安。
那些不安密密麻麻如同牛毛,不知从何处来。
“后天启程。”安胥之道。
昭蘅垂下眼睑,心底泛开了一片酸涩,把手里的包裹递给他。
她强忍住那一点想落泪的冲动,弯了弯唇,冲他露出了个笑容:“我给你做了双鞋。”
安胥之视线落在昭蘅递过来的包袱上,喜悦跃上眼角眉梢。
“你亲手做的?”他笑了起来。
昭蘅眨了眨眼,点头:“怕赶不上你启程,熬了两个夜呢。”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的旧鞋,鞋背上烧了个洞,露出扎得不怎么紧实的棉线。怪不好意思的。
他和白榆的身量差不多,可以穿他的衣物,但鞋码不合适。他的鞋码很大,宫人里很难找出跟他码子一样的。脚上这双还是和阿蘅初识那年好不容易找到的。
一穿便是许多年,后来白榆专门让人给他定做了双宫人的鞋。但他穿惯了这双,新做的鞋远没有这双柔软合脚,他也就懒得换了。
阿蘅提过给他做双鞋。
但他知道浣衣处事务繁忙,不忍她劳累辛苦,也就婉拒了。
少年喜出望外。
“我一定把它带到身边,好好儿珍惜它、爱护它。”安胥之脱口而出,望着昭蘅的眼睛,眼里满是炽热。
昭蘅抿了下唇,轻轻牵动嘴角:“傻子,鞋子是用来穿的。”
安胥之唇畔的笑意压不出,这是阿蘅给他做的第一双鞋,他可舍不得踩着它下地,让它沾染丁点凡土尘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