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旺乡。

周北村。

李广昌家。

李广昌和老婆朱金凤吃着午餐，午餐是万年不变的杂粮，这么多年来早就习惯了。

对于后世的很多博白人来说，红薯、芋头、木薯、甜薯、大薯这样的杂粮，大家都是抢着吃，感觉味道真的太好了，粥饭什么的跟这些杂粮比啥都不是。

然而，对于这个年代从小吃杂粮长大的博白人来说，这些杂粮真的就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已，哪怕是再喜欢吃的人，让你从小吃到大，而且是每天一两餐的吃，换谁来都喜欢不起来。

因此，到了后世，博白县的这些老一辈，没几个是喜欢吃杂粮的，都是小时候吃怕了。

李广昌吃了几十年的杂粮，对这些玩意自然也不喜欢吃，随便往肚子里塞了几条红薯，应付一下肚子，就搓了搓手，再往衣服上一抹，然后掏出烟丝火柴，拿过旁边的水烟筒准备烧烟。

朱金凤吃的速度要慢一些，她一边吃一边愁眉苦脸的说道：“也不知道阿海跑哪里去了，昨晚出去一直到现在都不回来。”

李广昌一边往烟筒嘴上塞烟丝，一边气不顺的说道：“这小子也确实不像话，今年都已经23了，还整天吊儿郎当的，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家里的活也不帮忙干，就这性子有哪位姑娘愿意嫁给他啊？”

朱金凤叹道：“他要是懂事一点，有小琴这么会读书就好了！”

李广昌掏出一根火柴，也跟着长长的叹了口气，小女儿的读书成绩好，是全年级第一名，大学有望，可惜女儿始终是别人家的人，要是能换成儿子的话，那该有多好啊！

划燃火柴，咕咚咕咚的抽了几口烟，李广昌才埋怨道：“都是你把他给惯坏了。”

朱金凤瞅了他一眼：“家里就这么一根独苗，只是我一个人惯吗？你不也一样惯着？”

李广昌无言以对，说到底还是儿子生得太少了，他跟老婆虽然已经够努力了，而且生的孩子也着实不少，可惜就只有这么一根独苗，其他的全是姑娘，他找谁说理去？

“算了，你赶紧给他找个老婆，看看能不能让他收心，再这样下去真的要当寡公佬了。”

“你以为我不想给他找啊，可这臭小子他自己不争气，在村里名声差得很，人家姑娘那边派人过来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了，连打相识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有什么办法？”

李广昌闻言嘴角一抽，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便看到他那个混账儿子脚步蹒跚的走进了屋，整个人脸色非常苍白，眼中充满了血丝，看起来死气沉沉的。

原本李广昌想骂他几句的，可看到他这个样子，话到嘴边又强行咽了回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看你像丢了魂一样。”

朱金凤也看到了儿子的不对劲，刚刚嫌弃归嫌弃，可还是那句话，就这么一根独苗，不管他再怎么不成器，夫妻俩心中都是疼爱这个儿子的，也跟着关心的问道：“阿海，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啊？是哪里不舒服吗？”

李明海失魂落魄的坐在板凳上，似乎没有听到父母的问话似的。

李广昌和朱金凤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朱金凤担心的问道：“阿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倒是说话啊！”

李广昌皱眉道：“是不是在外面闯祸了？”

李明海两眼无神的看着父母，良久，才浑身颤抖，嘴唇哆哆嗦嗦的说道：“爸，妈，我……我闯大祸了，我……我把小琴给输掉了……，我是个混蛋，我……我对不起小琴啊！”

李广昌闻言瞬间青筋勃起，盯着儿子问道：“伱说什么？”

朱金凤也是一脸焦急的问道：“你把小琴输掉了？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赶紧给我讲清楚。”

李明海此时肠子都悔青了，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了这一步。

昨晚，他照常跟几个狐朋狗友一起出去玩，他这帮朋友都不务正业，大家兜里都没几个钱，但没钱也有没钱的玩法，几人一起凑了一下，去供销部打了几斤白酒回来。

然后你回家撸一把黄豆，我回家搞一把花生，他回家拿几只鸡蛋。

至于青菜倒是不会缺，就这样弄了一桌菜上来，几人就着这些简单的酒菜一边喝酒一边指点江山，好不快活。

待酒喝得差不多了，一个个都有了七八分酒意，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让大家把为数不多的钱全部掏出来，然后一起去隔壁村的赌场以小搏大，要是搏赢了，那明天就有大餐吃了，要是搏输了，大不了就少喝一顿酒。

当时李明海的酒意也上头了，便迷迷糊糊的跟着朋友们一起到了隔壁村的赌场。

到了赌场之后，朋友们都把钱塞到他的手里，让他来主宰这笔钱。

钱其实不多，几人也就凑出来不到三块钱而已。

刚开始，李明海的运气不错，手里的两块多钱很快就翻成了十多块钱，那来钱的速度真的太快太刺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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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其实有朋友提议说可以撤了，但李明海那时候手气正旺，押到哪就开到哪，他哪里肯在这个时候离开啊，便坚持继续赌，看看能不能把十块变成一百块。

结果在赢到接近二十块钱的时候，运气就不再眷顾他了，接下来不管他押哪里都是输，短短不到十分钟，就把赢进来的钱以及本钱都输得一干二净。

那一刻，李明海那叫一个后悔啊，早知道就应该听朋友的早点收手。

他那些朋友见钱输光了，倒也没有埋怨他，但失望肯定是有的，钱输光了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再加上时间也挺晚了，大家酒意上头也都想着赶紧回去睡觉。

可那个时候李明海已经被赌场上的那种氛围给迷住了，那种分分钟几十上百块的交易真的太刺激了，所以他不急着回去，只是让朋友们先走，他哪怕没钱赌留下来看别人赌也好。

他那些朋友见状也就不再管他，一起结伴离开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主动问他，要不要借点钱翻本？

问这话的，是隔壁村比较有名的一个散仔头。

如果是平时的话，李明海肯定是不敢借他的钱，但现在喝了酒，再加上刚刚又坐了一回先赢后输的过山车，这个时候有人肯借钱，那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别说是散仔头了，就是天王老子的钱，他都敢借。

于是，他便向这位名叫阿癫三的散仔头借了十块钱。

几分钟后，又借了十块。

半个小时后，李明海已经欠下了一百块钱的债务了。

已经输红眼的他，还想继续借钱翻本，但人家却不肯借给他了。

不管怎么求人家都没用，当时阿癫三非常直白的说道：“李明海，这一百块钱，你回家找父母凑一凑，还能凑得出来，要是再继续借给你的话，你就还不起了。

除非……”

李明海当时已经失去理智了，连忙接话问道：“除非什么？”

阿癫三看着他嘿嘿笑道：“我知道你有个妹妹长得不错，听说读书也很厉害，我就喜欢这样的姑娘，你如果愿意让我当你的妹夫的话，那我就可以继续借钱给你。”

听到这话，李明海稍微犹豫了一下。

不得不说，这种没有自控能力的赌鬼，是真的该死。

其实，在李明海的内心深处，他知道这样做很有可能会产生非常严重的后果，但他却故意忽略不去深想这个后果，而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他一定能翻本。

于是，李明海脑子一热，便答应了阿癫三的要求，然后拿着阿癫三借给他的钱继续赌。

不知不觉，天就亮了，到后半夜的时候，李明海酒早就醒了，但已经陷进去的他已经回不去了，只能继续往下搏，导致越陷越深，最终欠下了整整1000块钱的巨额债务。

待他还想继续借的时候，阿癫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大舅哥，你今天手气不行，就不要再强求了，等过几天我把你妹娶回来了，咱们成了真正的亲戚，那我再带你把这输掉的钱给赢回来。”

到了这个时候，李明海知道害怕了，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了，想反悔。

阿癫三倒也没有生气，只是微笑的对他说道：“李明海，别说我不给你机会，我给你三天时间，你要是能把借我的这1000块钱连本带利还给我的话，那娶你妹的事就算了。

可若是你三天之内还不上这笔钱，那你妹妹就必须嫁给我，这钱就当是给你妹妹的身价钱。

否则的话，你应该懂的，在这十里八乡，敢欠我钱不还的人，估计还没有出生呢！”

听到这暗含威胁的话，李明海脸色煞白，他终于知道害怕了，也知道后悔了，但已经于事无补了。

等李明海吞吞吐吐的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李广昌气得血管都快要爆了，他气得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不断的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恨不得拿烟筒把这兔崽子给砸死。

而朱金凤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一边哭一边骂道：“李明海，你还真不是人啊，连自己的亲妹妹都卖，要是有人要的话，你是不是想把你老娘我也一起卖了啊？”

他们夫妇确实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但不代表他们对女儿就一点都不爱了，如果不爱的话也不可能一直供小女儿读书，让她读高中考大学，只是相比之下更爱儿子而已。

可现在，儿子居然在赌桌上把小女儿给输给人家了，这对于李广昌和朱金凤来说，那真的是晴天霹雳，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

李明海抓着乱糟糟的头发，一脸痛苦的说道：“妈，我也不想的，我当时喝了不少酒，一时糊涂才做出了这样的事，后来酒醒之后，我也知道错了，可那个时候已经回不了头了啊！”

听到这里，李广昌再也忍不住了，操起旁边的扫帚就使劲的往儿子身上抽打，一边打一边怒骂道：“老子让你一时糊涂，连自己亲妹妹都敢卖，老子打死你个兔崽子。”

李明海一边躲一边喊道：“爸，你别打了，我知道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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