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慎言!”
嬷嬷被她的话惊骇,吓得伸手就要捂住她的嘴巴。
姑娘正在伤心头上,难免说些置气的话,可主子们却不会这么想!
锦鸢抬起手,掌心滚烫。
握住嬷嬷的手腕拉下。
她这几日瘦的更是吓人,肚子高高凸起,眼窝下陷,苍白的脸颊上浮现潮红,素来温柔含着盈盈水意的眼底此时只剩下绝望与怨恨,“还是说…”她嗓音颤栗,唇角蔓延出讽刺的笑,“大公子贪恋奴婢的身子才不舍得让我去死——”
“锦姑娘!”
“锦氏!”
男人转过身,语气才有了波动。
姚嬷嬷将锦鸢护在怀中,恳求道:“大公子,姑娘在沈家呆了那么多年,今日骤闻沈家噩耗,伤心过度之下才说了胡话,请大公子不要与姑娘计较啊!”
他看向神情显然失控、以至于满口荒唐的小丫鬟,压下恼怒,锋利的唇线绷紧。
救下锦氏的是自己。
给她一个容身之所的也是自己。
他给了她身份,可她偏还不知足?在眼下这最糟糕的境况下,费尽心机怀上孩子;他都已经同意让锦氏生下孩子,略作惩戒冷落她日子,吃穿用度照旧供应。她竟然还不知足?
甚至策划出这么一出儿戏的出逃。
带着他的孩子,带着他赏赐的银两。
要逃去哪儿?
她的命都是他救下的,她还能逃去去哪儿?
“锦氏——”
“将军在吗?奴婢柏雅。”
窗外忽然传来一道咬字生硬的声音,打断了赵非荀的话语,他眼底迅速闪过一道厉色,“何事,说。”
措辞带了些不耐烦。
窗外的丫鬟停了一下,才答道:“圣女听闻锦姑娘被贼人拐走下落不明,十分担心,这会儿听府上的人说将军寻回了姑娘,特地让奴婢来探望姑娘!不知奴婢能否进去看一眼姑娘?”
在轿夫传回锦氏失踪的消息后,赵非荀根本不曾怀疑是锦氏自己出逃。
他以为是京中残留的云秦余孽所为
当即调动了府兵、城羽营封锁城门详查出城之人。
直到——
姚嬷嬷报上来,锦氏屋中的银子、首饰少了。
他才知道锦氏想要逃离。
不论如何,这阵仗有些大了,也难怪蓝月圣女会怀疑。
赵非荀沉寂的目光落在锦鸢身上,一字一句道:“回去告诉你们圣女,锦氏不过一个奴才罢了,不值得她如此操心。”
被揽在怀中的锦鸢浑身发抖。
这般可怜。
连姚嬷嬷都恨不得想要捂着她的耳朵,不让这可怜的女子继续听下去。
窗外迟疑的应声响起。
但离开的脚步声迟迟未响。
赵非荀恍若不曾发现这异样,在姚嬷嬷似乎察觉到什么时,她又听见大公子开口,语气极冷,像是淬了霜寒,“锦氏,你日日避子汤喝着,腹中这孩子是怎么来的,你应当比我更清楚。留你们母子一命,已是我念你这两年侍候有功。好好呆在屋子里养胎,等生下孩子后我会抱给娘娘照顾,至于你——不该动的心思最好别动!”
话音落下。
窗外的脚步声才轻轻响起。
姚嬷嬷掀起眼睑,看着眼前与撂狠话神色并不相符的大公子,压低声问道:“大公子这话是…说给旁人听的,不是说给姑娘听的,是么?”
赵非荀:“锦氏就交给嬷嬷了。”
他最后看了眼靠在嬷嬷怀中的锦氏,或许是她脸上的绝望,那双哭的通红的眼睛,他并未否认嬷嬷的猜测。
在赵非荀转身离开时,他未曾料到。
这是他与锦氏的最后一面。
这个柔弱却又坚韧的小丫鬟会如此决绝。
会如此……
狠心。
他总以为,丧父、丧亲之痛都不曾将她击垮,如今她的腹中还有她费尽心机得来的孩子,她怎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