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回家
赵沉茜骤然听到小桐的声音,下意识将舆图盖住。然而屋外人并没有进来的意思,赵沉茜看着空荡荡的桌面,既为自己的疑心愧疚,又忍不住防备小桐。
容冲在临安遇伏,要不是他们提前做了准备,后果简直不敢设想。吃一堑长一智,回来后容冲和赵沉茜都在寻找从何处泄密。人一旦起了疑心,一举一动都变得别有意味,赵沉茜想起容冲出发前日,小桐在院子里种花,无意掉出一块玉佩,小桐看到赵沉茜捡起来,出奇紧张。
小桐素来大大咧咧,不该对一块玉如此扭捏。何况,赵沉茜和她一起流落蓬莱,一起从海上漂回来,一起去山阳城扎根置业,小桐身上的财物,赵沉茜再清楚不过。
印象中,赵沉茜从未见过小桐佩戴此玉。好像就是从山阳城搬到海州后,小桐突然多了这块玉,并且变得心事重重,时不时对着空地发呆。
赵沉茜不愿意这样想随着她出生入死的姐妹,可是,小桐一路跟着她,究竟是偶然还是刻意安排?
赵沉茜提醒容冲,容冲寻机会探查,果真在玉佩外感受到先天精血的气息。容冲怕被元宓察觉,不敢多探,幸亏小桐以为自己是凡人,不作防备,要不然,容冲绝没有这么容易引蛇出洞。
他在山阳城就疑心小桐,一直隐忍不言,来海州后,他借保护赵沉茜之名,派人盯着小桐一举一动。元宓利用小桐打入海州内部,刺探情报,容冲亦想借此反制元宓。
确定了耳目在玉佩上,接下来就好防范多了。这些日子赵沉茜亦不动声色审视小桐,可是,排兵布阵、商议战术、购买粮草、转运军械这么多要紧事从赵沉茜书房发出,小桐没有靠近一步。她每日的行程既复杂又简单,洒扫房间,做针线活,陪孟氏闲话,剩下的所有时间都泡在花草堆里。她对打仗、朝政等事完全不感兴趣,一心只想装点自己的小世界。
赵沉茜观察了很久,终于敢确定,小桐对元宓的计划并不知情,小桐知道那块玉佩可以联络元宓,但她觉得得她主动呼唤元宓才能听到。意识到这一点,赵沉茜很是松了一口气,心情却越发复杂。
小桐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可是,她也是元宓的妻子。或许这并非小桐本意,但她的身上,实实在在背负着燕朝无数无辜百姓的命。
小桐知道赵沉茜很忙,每日都要经手许多军政大事,她听不懂,也不希望给赵沉茜添麻烦,所以并没有进去,停在门外等她。
敲门后,里面许久没有动静,小桐以为赵沉茜没听到,抬手正要再提醒,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
今日天空阴沉沉的,风声呜咽,铅云密布,似乎要下雪,赵沉茜站在里面,光线昏暗,小桐一时看不清她的神情。小桐愣了一下,笑着道:“沉茜,饭好了,义母亲手包了馄饨,还特意做了你爱吃的澄沙团子。”
如今是战时,应天府人手不足,赵沉茜不愿意铺张,本打算和将士一样吃灶房做的饭,孟氏和小桐却不肯,每日亲自下
小桐也跟着低落起来,喃喃道:“是啊,如果再也不用打仗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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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桐垂头看着脚下,多么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小桐低低道:“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谈不上早就。”赵沉茜说,“我从不愿怀疑你。在他派人于营救母亲的路上设伏之前,我也从未怀疑过你。”
小桐怔住:“他派人截杀义母?不可能啊,他怎么知道……”
小桐骤然失声,赵沉茜也低声道:“是啊,他是怎么知道的。”
话题渐渐揭开了两人岁月静好下不可弥合的裂痕,此刻的风声显得尤其暴虐。小桐沉默了好一会,问:“你们会对他怎么样?”
赵沉茜极冷极淡地笑了声,反问:“他对我们怎么样?”
小桐眨了下眼睛,好像是风里携着细砂,她抬手揉眼,泪水不受控地流下来:“为什么要打仗呢?我从来没想过当王妃、皇后,我就想有一个家,不需要富丽堂皇也不需要在繁华地段,只要有一瓦蔽头,一屋容身,早出暮归,邻里和谐,就够了。如果再有一垄空地能种些花草,就更好了。”
她知道自己身如草芥,不敢多求,唯有这么一个小愿望,为什么也无法实现呢?
她在海州告示墙上看到过那张图,长生树下是累累白骨,听说这是敌军将领为了复活妻子,拿活人做祭品。围观百姓都骂他丧尽天良,小桐也觉得太过分了,为什么偏偏,她就是这棵树?
山阳城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清晨,小桐去街上买菜,早早就注意到前方桥上有一个神仙般的郎君。她都不好意思仔细看,更不会觉得自己会和这样的人物扯上关系。她拎着篮子快步走过,却被那位仙人叫住了。
仙人说,他在寻找他走丢的妻子。
还说,他的妻子坚韧乐观,天真善良。小桐看到他说这些话时的表情,心里十分羡慕。他一定很爱他的妻子,能被他这样思念着的女子,该多么幸福。
小桐直到回到家都神情恍惚,原来,她也是被人爱着的吗?她原本也有家吗?
小桐和很多人不一样,她睁开眼睛时就出现在一个院子里,什么都记不得了,但又无来由坚持着一些认知。她是个丫鬟,和主子相依为命,主子对她非常重要,比她的性命还重要。她在房间里看到了一位娇滴滴的小姐,那么她的主子理所应当便是这位小姐了。
但小姐看到她却吓得晕倒,小桐也精力不济,失去意识。等她再醒来,已经被丢到了府外。
主子不要她了?不,主子是出去办大事了,只需要再等等,主子就会回来接她。
小桐在临安城里游荡,竟也没有饿死。她懵懂无知却又面容姣好,很快引起别人注意,一位姓钱的掌柜允诺只要她跳好一支舞,就可以帮她找到她想见的人,小桐毫不怀疑就答应了。
但进去后,她却发现钱掌柜要带她们去的地方不
() 无来由确定,那棵罪行累累的树是她。
她才是最无用的人,为何要用这么多条人命救她?如果她死了可以换回那些人,她愿意立刻自戕。
得知真相后,小桐每一日都生活在油煎里,她好几次想向赵沉茜坦白,但她看到军营里大家对梁人的憎恶,赵沉茜和容将军对元宓的防备,以及孟氏温暖安稳的笑容,始终攒不起勇气。每当她要开口,心底一个声音就蛊惑她,孟氏认她为义女,她有娘了,也有家了!再等等,她还不知道和娘亲、姐姐一起过年是什么感觉呢。
赵沉茜不知如何回复小桐,是啊,为什么要打仗呢?赵沉茜知道冤有头债有主,元宓的所作所为,不该牵连到小桐身上,只要小桐能和元宓划清界限,此后再不来往。
比如那块不定时炸弹一样的玉,就不该再留着。
但是这种话要怎么说出口?赵沉茜正在斟酌言辞,却被一阵杂音打断。一个小贩推车推得歪歪扭扭,险些撞到赵沉茜身上。侍卫们立刻上前抵住车轮:“小心点。”
小贩看起来有些紧张,头也不敢抬,拉紧篷布赶紧走了。士兵不满:“什么人,推车不看路,险些撞到人,连话都不说一句。”
赵沉茜本来没放在心上,小贩看到士兵紧张很正常,但她瞧着小贩费尽力气却又毫无章法的推车背影,猛然意识到不对劲。
他皮肤黝黑,下盘结实,正值壮年,推自家的货车怎么会如此费劲?除非,这不是他的车。
或者,他不是货郎小贩。
赵沉茜立刻道:“追,看看他的篷布下盖着什么。”